长安潇湘 第99章 江南倾心，江南清心（二）

姬漓愿不愿打扰华阳淮汉一人独醉的乐事，便先行离开，复而去了那处湖中亭。

毕竟，华阳淮汉事先也没料到自己会去找他，于是便只点了一份糕点。

而当时场景，也不好再多点一份，总归有些奇怪和多余。

若是自己再待下去，姬漓愿瞧着华阳淮汉只怕是要把那块儿糕点看穿个洞也不会吃。

毕竟她们都是个沉闷的人，只是稍稍有那么些不被留心和重视的分寸感。

大概没有谁会理解她们这般人的小小心思。

庸常过客，非是知心人眼中，她们是沉寂未起涟漪的静潭。

唯有彼此吸引的灵魂叩门者，方能听到冰层下奔腾的暗涌，看见星火在灰烬中炽烈地明灭。

那被理性桎梏的酷热岩浆，始终在地壳深处，酝酿着震颤大地的力量。

终会在某一天，某个时机，冲破已久的尘封

带来新的生机......

————

素净衣裳的褚师同，端坐在梧桐树下闭眼静心。

忽地感到一阵和风吹过，睁眼却是看到许久不见的熟悉光影。

一股浅浅的黛色光影在面前缥缈悬浮着，忽明忽灭，模糊不清。

褚师同方伸出左手，只听身旁攸逍略带好奇和打趣的声音传来：

“已经许久不见你们这样传信了。”

闻声，褚师同轻声浅笑，回道：

“我方才都有些愣住，差点记不起来这是个什么东西呢。”

话落，褚师同轻轻将这团黛色的光影用左手托近到面前。

轻轻一吹，那光影便如拂风一般，向左右两边散去，留下中间的文字内容：

“可有兴趣，杀个人？”

仅仅简短几个字。

褚师同：“......”。

褚师同脸上没有什么表情，用手托着的姿势保持着，怔了许久，半晌不语。

是意料之外，亦是意料之中。

攸逍唇边打趣的意味更盛：

“瑶歌还真是没变。”

褚师同回头望了望他，思索片刻，而后撤了左手，提起右腕，在空中用双指画了画。

待停下复阅几遍，她右手轻轻一挥，便将信送了出去。

————

“你，为何不下手？”

姬漓愿右肘搭在亭中的石桌上，轻握拳撑着太阳穴处，左手同样托着这封被幽蓝色光影环绕的信封，神色并无太多起伏，只是静静看了半晌。

却是丝毫没有要回信的意愿。

攸逍已经拾好了地上散落的枫叶，将它们整理在靠近树下的石凳旁，而后起身挑了挑眉头，问道：

“她还没有回吗？这处的叶子我都已经收好了。”

褚师同闻声望了过去，轻轻摇头。

她候了些时间，见仍未收到回信。心下便了然，故也不再多问，即刻写信问道：

“在何处？”

须臾，只见姬漓愿传信道：

“江南，倾心镇。代苏闲止她们杀了仲孙赫维。”

............

“这位姑娘，您在我这边已经看了有两炷香的时间了，可有心仪的花啊？”

花滩前的老板支了一个低矮棕色木凳，两臂搭在双膝上，头微微向右斜了斜，仰头望着面前一身黛色裙装奇怪女子。

说是奇怪，不过也是老板觉得，她与别人都不一样。虽说自己这里乱花迷人眼，但也不至于为了挑朵花，就耗费这么长时间。

而且，探了许久，她好像确实是想要买花，但是又迟迟不愿下决定。她的眼神只是在四处游走，但是摸不清她在寻找什么。

看着，似有些出神迷茫。

姬漓愿闻声，收了盲目寻找的目光，总归，也没有什么结果，所以，她也便放弃了。转而唇边的弧度上扬，与老板对视上，柔媚一声笑道：

“老板，您这里的花，我都很喜欢。”

却是话锋一转，稍稍蹙了眉头，歉意回道：

“不过，还是没有我特别想买的那一朵。”

“这样吧，我在这儿站了这么些时间，也确实影响你做生意了。”

姬漓愿从袖中掏出掌心大的银子，毫不犹豫地递给她，接道：

“算我向您赔个礼，也算赔给您方才为我燃的那两炷香的钱。”

老板万没想到会有意外之财，只是自己方才见这女子看花看的出神，不知是不是在睹物思人，于是自己便悄默声地从旁拿了两炷香燃了起来，想看看这姑娘能愣着看多久。

“这......姑娘既如此说了，我也就不推辞了。多谢姑娘！”

老板双手接过她递来的沉甸甸银子，满心欢喜，见其也是性情中人，于是忍不住多说一句：

“花朝节上所有种类的花，在我这里，都是备齐了的。只是不知姑娘一心执念的是哪一种？”

姬漓愿听过，神色突然间有些恍惚，欲言又止。

老板见状，知她不愿开口，便又接道：

“好景好花，当及时行乐观赏。如若没有心中那一朵，当下的选择也是值得珍惜的。”

“或许姑娘您心中的那一朵花，确实很珍贵。不过.......”。她抿了抿嘴，似是劝慰一声：

“倘若我们，总困于那早已封存在回忆的美好，而放弃眼前的幸福和欢愉，岂非是件憾事？”

姬漓愿闻声，沉思片刻，双眸的目光，落在面前人那被街边灯火点缀的温润的眸中，思绪却已是不知飘向何处。

顿了顿，待缓过神来，她浅浅笑着肯定道：

“姑娘说的很有道理。”

说罢，却是话锋忽地一转：

“可是这花与人，终究是不同的。即便她们都有生命，但......”。

“人是有感情的。”

“那些遗憾，永远不会撼动曾经珍贵的回忆。”

面前的老板从她的温柔神色中，瞧见了隐隐一丝，不易察觉的固执和脆弱，不禁怔了一下。

她理解她此般话语，定是事出有因。所以，自己没有立场去评判她是错的。

她也并未觉得这女子是有意要和自己反着来，因为她知道如此矛盾之人，不过是比旁人更多了些埋藏在心底的感情而已。

老板先是叹了一声，而后轻轻点点头，唇边微微笑着，扶手做礼道：

“姑娘是个执着的人。虽然有失亦有得，但我相信姑娘会有一天，找到属于你自己的那朵‘花’的！”

姬漓愿恢复如常那般，柔媚一声同样微笑回礼道：

“多谢老板！那便承您吉言了。”

“也同祝姑娘的生意，如日方升！花开四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