山海玄穹录 第2章 蚀月

骨笛裂开的纹路里渗出星砂，林霄的右眼突然灼痛。归墟海水在笛声中凝结成冰晶甬道，尽头处悬浮着《山海经》记载的"沃焦"——那是上古十日陨落形成的黑洞，此刻正吞吐着青铜柱的阴影。

"你还有七步。"初代编纂者的声音从甬道裂缝传来，"七步之后，归墟之眼将吞噬所有平行世界的因果。"

林霄踏出第一步，冰面下突然涌出文鳐鱼群。这些《山海经》中记载的飞鱼展开赤红骨翼，鱼腹处的人面纹正在诵读伪史。当他踩到第二块冰砖时，鱼群化作血色墨汁，在虚空书写出三百世轮回的契约。

"以魂饲棺的代价，可不止是记忆。"钟灵的虚影从墨迹中浮现，她指尖缠绕着星尘野花的根系，"你闻到了吗？那些被你抹杀的世界在腐烂。"

第五步踏出时，林霄的左手小指突然碳化。创世笔发出悲鸣，笔尖滴落的时光墨在冰面映出恐怖画面：青石山的桃树下，少年林霄正用佛骨为白芷雕琢发簪，而簪头镶嵌的竟是初代编纂者的眼球！

"这是真实发生过的历史。"涅盘盟主踩着藤妖浮出墨海，他的胸膛已与藤蔓长成共生体，"在你第三百次轮回时，亲手为她戴上的定情信物。"

林霄的太阳穴突突跳动。破碎的记忆开始重组，他看见白芷戴着那支簪子走向归墟，簪头眼球突然爆开，将她的善魂炸成星雨——那正是初代编纂者植入的弑神咒。

第六步的冰砖突然翻转。下方竟是《山海经》记载的丹穴山，被困在岩浆中的鸾鸟正用泣血之声哀鸣。林霄的右眼突然流出银白色血液，滴落的血珠化作锁链缠住鸾鸟脚踝。

"不要听！"照夜白残留的鹿角突然发光，"那是伪史具象化的..."

警告来得太迟。当林霄与鸾鸟瞳孔对视的刹那，他的灵台突然涌入八百段陌生记忆——每个记忆里的自己都在用不同方式杀死白芷，而所有凶器都是那支佛骨簪。

涅盘盟主趁机抛出藤种。寄生在记忆裂隙中的种子瞬间开花，花蕊里钻出三百个袖珍林霄，他们握着星尘凝成的匕首刺向本体。

"这是你欠众生的债！"藤蔓人脸发出钟灵的嗤笑。

林霄挥斧斩碎幻象，刑天干戚却劈中了真实的沃焦边缘。黑洞引力突然暴增，他的左耳鼓膜率先破裂，流出的不是血而是《安魂引》的残谱。

"第二步感官剥夺。"初代编纂者的骸骨从黑洞伸出，"失去听觉后，该是嗅觉..."

剧痛从鼻腔炸开。林霄闻到焦糊味，眼前浮现出自己从未见过的画面：暴雨中的青铜祭坛，十二尊林霄石像环绕着冰棺，每尊石像都在用创世笔书写白芷的死亡记录。

"这是未来，也是过去。"钟灵的狐尾卷走他溢出的嗅觉神经，放在唇边轻吻，"当五感尽失，你就会变成完美的傀儡笔架。"

沃焦深处突然传来鸾鸣。那只泣血的神禽挣脱锁链，燃烧本源冲向黑洞。在它撞上引力场的瞬间，《山海经》失传的"大荒卷"文字从羽毛中迸发，化作金文盾牌护住林霄。

"文鳐...蚀月..."林霄的声带被星尘腐蚀，却本能地念出鸾鸟以死传递的密语。

骨笛应声而碎。八百片残骸在空中组成浑天仪，那些被困在青铜柱阴影中的"林霄"同时抬头。他们撕裂自己的胸膛，掏出闪烁星芒的心脏投向仪盘。

"不要！"初代编纂者终于显露惊慌，"你竟敢唤醒命轮共鸣！"

林霄的右眼完全星化。视野里浮现出归墟最原始的形态：那不是海眼，而是《山海经》中撞断不周山的共工颅骨！颅骨裂缝中流淌的弱水，正是孕育所有伪史的源头。

当第三百颗心脏嵌入浑天仪，被初代编纂者篡改的历史开始崩塌。林霄看见真实的第一世——青石山巅根本没有暴雨，只有自己跪在白发老者面前，亲手将佛骨钉入对方眉心。而那老者的面容，分明是苍老版的自己！

"原来弑师才是轮回起点..."林霄的泪腺被星尘堵塞，流出的竟是《山海经》文字。

涅盘盟主突然发出非人惨叫。他的藤妖身躯开始枯萎，胸口浮现出钟灵埋设的复生花种。那枚种子疯狂吸收伪史能量，眨眼间绽放出九重花轮，每层花瓣都刻着林霄的命格批言。

"时辰到了。"钟灵的本体从花心诞生。她**的足尖点在海面，涟漪中升起三百座冰棺，每座棺椁都封印着一段被抹杀的爱情。

林霄握斧的手剧烈颤抖。他看到其中一座冰棺里，自己正为白芷描眉，窗外是永不坠落的桃花；另一座棺中，两人在星野下对弈，棋局竟是归墟海眼的地脉走向。

"选一座棺椁，就能永远活在那段时光里。"钟灵的九尾插入沃焦黑洞，"或者..."

她挥手招来初代编纂者的尸骸。那具枯骨突然开口，发出的竟是林霄的声音："继续战斗，直到成为新的我。"

创世笔突然自行飞起。它在虚空写下"诛心"二字，每个笔画都化作囚笼困住一座冰棺。被囚禁的美好记忆开始扭曲，棺中的白芷们突然睁眼，瞳孔里旋转着星尘野花。

"不要看！"真正的白芷善魂从笔尖渗出。她残破的魂体扑向林霄，却被钟灵的狐尾贯穿胸口，"快毁掉...创世笔的笔斗...在共工颅骨的..."

善魂溃散成星火。其中一点火星溅到林霄眉心，他瞬间明悟——创世笔缺失的笔斗，正是初代编纂者被佛骨洞穿的心脏！

沃焦黑洞突然收缩成骨笛形状。林霄的右眼自动剥离，化作流光射向共工颅骨的眼窝。在失去视觉前的刹那，他看到惊悚真相：所谓归墟海眼，不过是初代编纂者右眼的石化残留！

"现在，你真正成为我了。"初代编纂者笑着张开双臂。

海天倒转。八百根青铜柱沉入海底，从归墟最深处浮起一座青铜巨门。门缝中渗出弱水，水中漂浮着所有被伪史篡改者的遗骸，每个人的额间都插着佛骨碎片。

林霄在黑暗中摸索前行。失去视觉后，他听见星尘野花啃食时光的声响，闻到初代编纂者骸骨上的檀腥味，指尖触到的每道海浪都是《山海经》的甲骨文字。

当他的断指碰到青铜门扉时，门内传来白芷初遇时的笑语："大哥哥，你可见过会发光的狐狸？"

一滴热泪划过星化的脸颊。林霄终于明白，这句问候在三百个轮回里从未改变，变得只有自己逐渐腐朽的灵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