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古典白话合集 第二十三回 三藏不忘本 四圣试禅心

作者:清风随竹影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4-14 20:27:59 来源:书海阁

有诗写道:

奉法西行路途遥远,秋风瑟瑟霜花飘落。

乖巧的猿猴被紧锁住,绳索切莫松开;劣马要勤加兜住缰绳,莫要乱加鞭策。

木母(八戒)与金公(悟空)本就该相合,黄婆(沙僧)与赤子(唐僧)本无差错。

咬开铁弹方能知晓真实消息,凭借般若波罗抵达彼岸。

这一回书,说的是取经之道,离不开自身务本的道理。话说唐僧师徒四人,领悟了真如佛性,顿时挣脱尘世枷锁,从性海流沙中跳出,毫无牵挂,径直朝着大路向西前行。一路上历经青山绿水,看不尽野草野花。时光飞逝,转眼间又到了深秋时节。但见:

枫叶染红了满山,黄花在晚风中挺立。

老蝉的鸣叫渐渐慵懒,愁闷的蟋蟀思绪无穷。

荷叶残破如同青色纨扇,橙子飘香结成金弹般的果丛。

可怜那数行大雁,点点飞向遥远的天空。

他们正走着,不知不觉天色已晚。三藏说:“徒弟们,如今天色又晚了,我们到哪里去歇息呢?” 行者说:“师父,您这话可就不对了。出家人餐风宿水,卧月眠霜,处处都可当作自己的家。您还问去哪里歇息,这是为何呢?” 猪八戒说:“哥啊,你只知道自己走路轻松,哪里管别人累不累啊?自从过了流沙河,这一路爬山越岭,我挑着这么重的担子,实在是太辛苦了!我们得找个人家,一来化些茶饭吃,二来养养精神,这才是正理。” 行者说:“呆子,你说这话,好像有抱怨的意思。难道还想像在高老庄时那样,依赖他人,贪图自在,恐怕不行啊。既然我们一心向佛,入了沙门,就得吃苦受累,这样才能当好徒弟。” 八戒说:“哥哥,你看看这担行李有多重?” 行者说:“兄弟,自从有了你和沙僧,我又没挑过担子,哪里知道多重?” 八戒说:“哥啊,你听听这物件儿:

四片黄藤编的箱子,长短八条绳子捆绑。还得防备阴雨,用毡包了三四层。匾担怕滑,两头都钉上了钉子。还有铜镶铁打的九环杖,篾丝藤缠的大斗篷。

就这么多行李,可把老猪我累坏了,每天都得挑着走。凭什么你跟着师父当徒弟,却把我当长工使唤!” 行者笑着说:“呆子,你跟谁说呢?” 八戒说:“哥哥,跟你说呢。” 行者说:“你可错了。老孙我只负责师父的安危,你和沙僧,专门负责行李和马匹。要是你们敢偷懒,我先在你们的腿上狠狠打一顿粗棍!” 八戒说:“哥啊,别说打,打人就是以力欺人。我知道你性子高傲,肯定不肯挑担子。但师父骑的那匹马,那么高大肥壮,只驮着老和尚一个人,让它带几件行李,也算是弟兄之间的情分。”

行者说:“你以为它只是匹马吗?它可不是普通的马,它本是西海龙王敖闰的三太子,名叫玉龙。只因纵火烧了殿上的明珠,被他父亲告了忤逆之罪,触犯了天条,多亏观音菩萨救了他的性命。他在鹰愁陡涧,等了师父很久,又幸好菩萨亲临,把他退鳞去角,摘下项下的珠子,才变成了这匹马,愿意驮着师父去西天拜佛。这都是他自己的修行成果,你可别攀比。” 沙僧听了,问道:“哥哥,它真的是龙吗?” 行者说:“是龙。” 八戒说:“哥啊,我听说古人讲:‘龙能喷云吐雾,播土扬沙,有翻山越岭的本事,有翻江搅海的神通。’为什么它今天走得这么慢呢?” 行者说:“你想让它快走,我让它快走给你看看。” 好个大圣,把金箍棒攥了攥,顿时万道彩云升腾。那匹马看见金箍棒,害怕被打,吓得四只蹄子跑得像闪电一样快,“嗖” 的一下就冲了出去。师父手软,拉不住缰绳,任由它撒野,往山崖上狂奔,才放慢了些脚步。师父喘着粗气,定下神来,抬头远远看见一簇松树林,里面有几间房舍,十分气派。但见:

门旁垂着翠柏,宅子靠近青山。几株松树郁郁葱葱,数茎竹子斑斑点点。篱笆边的野菊在霜中艳丽绽放,桥畔的幽兰映着碧水。粉泥砌成的墙壁,砖砌的围墙环绕。高堂壮丽,大厦清幽安宁。看不见牛羊鸡犬,想来是秋收之后农事清闲。

师父正勒住缰绳慢慢观看,又见悟空和其他兄弟赶了过来。悟净问:“师父,您没从马上摔下来吧?” 长老骂道:“悟空你这泼猴,把马惊着了,幸好我还能骑得住!” 行者赔着笑说:“师父,您别骂我。都是猪八戒说马走得慢,所以我才让它快点。” 呆子因为追马,跑得急了些,气喘吁吁,嘴里还嘟囔着:“完了!完了!本来肚子饿,腰也酸,担子又重,挑不动,还让我跑来跑去地追马!” 长老说:“徒弟啊,你看那边有一座庄院,我们正好可以去借宿。” 行者听了,急忙抬头观看,果然看见半空中庆云笼罩,瑞霭弥漫。他心里明白,这肯定是佛仙点化,但不敢泄露天机,只是说:“好!好!好!我们去借宿吧。”

长老连忙下马。只见一座门楼,垂莲象鼻的装饰,画栋雕梁。沙僧放下担子。八戒牵着马说:“这户人家,一看就是非常富有的。” 行者就要进去。三藏说:“不行。我们出家人,要各自避嫌,不能擅自进去。等有人出来,我们以礼求宿才行。” 八戒把马拴好,斜靠在墙根下。三藏坐在石鼓上。行者和沙僧坐在台基边。等了很久,都没人出来,行者性子急,跳起身走进门里查看:只见有三间朝南的大厅,帘栊高高卷起。屏门上,挂着一幅寿山福海的横披画;两边金漆柱子上,贴着一幅大红纸的春联,上面写着:丝飘弱柳平桥晚,雪点香梅小院春。

正中间,摆放着一张退光黑漆的香几,几上有一个古铜兽炉。厅里有六张交椅。两边墙上挂着四季吊屏。

行者正在偷看,忽然听到后门传来脚步声,走出一个半老不老的妇人,娇声问道:“什么人,擅自闯进我这寡妇的家门?” 大圣急忙连声作揖说:“小僧是从东土大唐来的,奉了旨意前往西方拜佛求经。我们一行四人,路过宝地,天色已晚。特意来老菩萨的府上,求借住一晚。” 那妇人笑着迎上来,说:“长老,另外三位在哪里?请进来吧。” 行者高声喊道:“师父,请进来吧。” 三藏这才和八戒、沙僧牵着马、挑着担走进来。只见那妇人走出大厅迎接。八戒眯着眼偷看,你看那妇人是如何打扮的:

穿着一件织金的官绿色纻丝袄,外面罩着浅红色的比甲;系着一条结彩的鹅黄色锦绣裙,下面配着高底花鞋。时兴的发髻上蒙着皂纱,映衬着二色盘龙发式;宫样的牙梳朱翠闪亮,斜插着两股赤金钗。云鬓半白,如同飞凤展翅,耳环上双坠着宝珠;不施脂粉却依然美丽,风流犹似年轻时。

那妇人见到他们三人,更加高兴,以礼邀请他们进入厅房。一一见过礼后,请他们坐下,上了茶。屏风后面,忽然有一个丫髻垂丝的女童,托着黄金盘、白玉盏,香茶热气腾腾,异果散发着幽香。那妇人挥动彩袖,露出纤细的手指;捧着玉盏,依次敬茶;还对他们一一行礼。喝完茶,又吩咐准备斋饭。三藏拱手问道:“老菩萨,您贵姓?这里是什么地方?” 妇人说:“这里是西牛贺洲。小妇人娘家姓贾,夫家姓莫。我幼年不幸,公婆早早去世,和丈夫守着祖业。家里有万贯家财,千顷良田。夫妻二人命中无子,只生了三个女儿。前年,丈夫又不幸去世。我守寡至今,今年服丧期满。留下这些田产家业,却没有一个亲人,只有我们母女四人继承。我想改嫁他人,又舍不得这份家业。正好长老们来到这里,你们师徒四人。我母女四人,想在这山上招夫,你们四位正好合适。不知道你们意下如何?” 三藏听了,装作没听见,闭着眼睛,心里平静,一声不吭。

那妇人又说:“我家有三百多顷水田,三百多顷旱田,三百多顷山场果木;有一千多头黄水牛,骡马成群,猪羊无数;东南西北,有六七十处庄堡草场;家里有**年吃不完的米谷,十来年穿不完的绫罗;一辈子用不完的金银:比那锦帐藏春还要富贵,还说什么金钗之类的。你们师徒要是肯回心转意,入赘我家,自在地享用荣华富贵,不比往西奔波劳累强吗?” 三藏依旧像个呆子一样,默默无言。

那妇人接着说:“我是丁亥年三月初三日酉时出生的。我丈夫比我大三岁,我今年四十五岁。大女儿叫真真,今年二十岁;二女儿叫爱爱,今年十八岁;三女儿叫怜怜,今年十六岁;都还没有许配人家。虽然我长相丑陋,但幸好我的女儿们都有几分姿色,女工针线,样样精通。因为我丈夫没有儿子,就把她们当作儿子一样养育。小时候也教她们读过些儒书,她们也都懂得吟诗作对。虽然我们住在山庄,但也不是粗俗之人,想来也能配得上各位长老。要是你们肯放下出家的念头,留起长发,做我家的家长,穿绫罗绸缎,可比那瓦钵缁衣、雪鞋云笠强多了!”

三藏坐在那里,就像被雷惊到的孩子,被雨淋到的蛤蟆,只是呆呆地发愣,翻白眼。八戒听到这般富贵,又看到这般美色,心里痒痒的,坐在椅子上,就像屁股被针扎了一样,左扭右扭,忍耐不住。他走上前,拉了师父一把,说:“师父!这娘子跟您说话呢,您怎么假装没听见?好歹也该回应一下啊。” 师父猛地抬起头,大喝一声,把八戒喝退:“你这个孽畜!我们是出家人,怎么能被富贵和美色打动,这成何体统!”

那妇人笑着说:“可怜啊!可怜!出家人有什么好的?” 三藏说:“女菩萨,你们在家人又有什么好的呢?” 那妇人说:“长老请坐,我给您说说在家人的好处。怎么说呢?有诗为证:

春天裁剪方胜图案的新罗衣裳,夏天换上轻纱欣赏绿荷;

秋天有新酿的香糯美酒,冬天在暖阁中醉酒脸红。

四季都有各种享用,八节都有珍贵佳肴;

花烛夜铺着绫罗绸缎,强过四处奔波去礼佛诵经。”

三藏说:“女菩萨,你们在家人享荣华,受富贵,有穿有吃,儿女团圆,确实很好。但你不知道我们出家人也有好处。怎么说呢?有诗为证:

出家立志本就不同寻常,推倒从前的恩爱之堂。

不被外物干扰口舌,自身自有阴阳调和。

功成行满朝拜金阙,见性明心回归故乡。

胜过在家贪图口腹之欲,到老堕落臭皮囊。”

那妇人听了三藏师徒的拒绝,顿时大怒,说道:“你们这些和尚太无礼了!要不是看你们从东土大唐远道而来,我就直接把你们赶出去了。我可是真心实意想把家业托付给你们,招你们为婿,你们反倒用言语来伤我。就算你受了戒,发了愿,永不还俗,可你的徒弟们,我家总还能招一个吧。你怎么这么不通情理呢?” 三藏见她发怒,只能客客气气地说:“悟空,要不你就留在这里吧。” 行者连忙说:“我从小就没干过那等事,还是让八戒留下吧。” 八戒着急地说:“哥啊,可别坑我,咱们还是从长计议吧。” 三藏又说:“你们两个都不肯,那就让悟净留下吧。” 沙僧连忙说道:“师父,您这说的什么话。弟子承蒙菩萨劝化,受了戒,一心等候师父;自从被师父收留,又承蒙师父教诲,跟着师父还不到两个月,还没立下半点功劳,怎么敢贪图这富贵呢!我宁死也要去西天,绝不能干这种违背良心的事。” 那妇人见他们都推辞不肯,急忙转身走进屏风后面,“砰” 的一声把腰门关上了。师徒三人被晾在外面,茶饭都没了,也再没人出来招待。八戒心里烦躁,埋怨唐僧道:“师父,您办事也太不会变通了,把话说得太绝了。您哪怕含糊着答应几句,先哄些斋饭吃了,今晚也能落得个快活;明天到底肯不肯,再看情况嘛。现在人家关门不出,咱们这冷冷清清的,一夜可怎么过呀!” 悟净笑着说:“二哥,要不你就在这家做个女婿吧。” 八戒连忙说:“兄弟,别拿我寻开心,还是从长计议。” 行者也跟着起哄:“还商量什么呀?你要是愿意,就让师父和那妇人做个亲家,你就倒插门做女婿。他家这么有钱有宝,肯定会准备丰厚的嫁妆,摆一场盛大的会亲筵席,我们也能跟着沾光。你在这里还俗,岂不是两全其美?” 八戒犹豫着说:“话虽这么说,可我这就算是先脱俗又还俗,休了前妻再娶新妻了。” 沙僧好奇地问:“二哥,你原来有妻子呀?” 行者说:“你还不知道呢,他本是乌斯藏高老庄高太公的女婿。后来被老孙降伏,他也曾受菩萨戒,没办法,才被我拉来做和尚,所以抛弃了前妻,跟着师父往西拜佛。他大概是离开太久了,又想起娶亲这事儿了。刚才一听这事儿,肯定又动了心思。呆子,你就跟这家做女婿吧。只要多给老孙我磕几个头,我就不揭发你。” 八戒连忙说:“胡说!胡说!大家心里说不定都这么想,就拿我老猪出丑。常言说:‘和尚是色中饿鬼。’谁不想啊?都这么扭扭捏捏,把好事都搞砸了,现在连茶水都没得喝,灯火也没人管。虽然能熬过这一夜,可那匹马明天又要驮人又要赶路,再饿上一夜,恐怕只能剥皮了。你们坐着,我去放放马。” 说着,呆子急匆匆地解开缰绳,把马牵了出去。行者对沙僧说:“沙僧,你先陪着师父在这儿,我跟着他去,看看他去哪儿放马。” 三藏叮嘱道:“悟空,你去看看他就行,可别老拿他打趣。” 行者说:“我知道了。”

大圣走出厅房,摇身一变,变成一只红蜻蜓,飞出前门,追上了八戒。那呆子牵着马,路过有草的地方也不让马吃草,急匆匆地赶着马,转到后门去。只见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正在后门外悠闲地站着,赏着菊花。她们母女看到八戒来了,三个女儿立刻闪进屋里。那妇人站在门口问道:“小长老,你去哪儿呀?” 八戒连忙丢开缰绳,上前作了个揖,说道:“娘!我来放马。” 那妇人说:“你师父也太死板了。在我家招了女婿,不比做个挂单和尚,往西赶路强多了?” 八戒笑着说:“他们奉了唐王的旨意,不敢违抗君命,所以不肯干这事儿。刚才他们都在前厅拿我打趣,我又有点左右为难,就怕娘您嫌我嘴长耳朵大。” 那妇人说:“我倒不嫌,只是家里没个当家的,招一个女婿倒也不错;不过就怕小女儿嫌弃你丑。” 八戒忙说:“娘,您跟您女儿说说,可别这么挑人。我那师父唐僧,虽然长得俊,可实际上没什么用。我虽然长得丑,可我有本事。” 妇人问:“你有什么本事呀?” 八戒说道:“我虽然长相不怎么样,但干活勤快又得力。要是有千顷地,都不用牛耕。我只消一顿钯,就能及时播种,让庄稼生长。没雨的时候我能求雨,没风的时候我能唤风。要是嫌房舍矮,我能给起上二三层。地下脏了扫一扫,阴沟不通通一通。家里的大小事儿,不管多难的,我都能办。” 那妇人说:“既然你这么能干,你再去跟你师父商量商量,要是没什么问题,就招你做女婿吧。” 八戒说:“不用商量。他又不是我的亲生父母,干不干,全由我自己决定。” 妇人说:“也罢,也罢,等我跟小女儿说说。” 说完,她一闪身进了屋,“砰” 的一声关上了后门。八戒也不放马了,牵着马又回到前面。

他哪里知道,孙大圣已经把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听在耳中。大圣扇动翅膀飞回来,变回原形,先对唐僧说:“师父,悟能牵马来了。” 长老说:“马要是不牵好,恐怕会撒欢跑了。” 行者笑着把那妇人和八戒的对话,从头到尾说了一遍。三藏听了,半信半疑。不一会儿,只见呆子牵着马回来拴好。长老问:“你把马放了?” 八戒说:“没什么好草,没地方放马。” 行者调侃道:“没地方放马,那有地方牵马吗?” 呆子一听这话,知道事情败露了,顿时垂头丧气,扭着脖子,努着嘴,皱着眉,半天说不出话来。

这时,又听到 “呀” 的一声,腰门开了,只见两对红灯,一个童子提着酒壶,香气弥漫,环佩叮当,那妇人带着三个女儿走了出来,让真真、爱爱、怜怜拜见取经的师徒。三个女子站在厅中,朝上行礼。这三个女子果然生得标致。只见她们:一个个眉毛如翠柳横卧,粉嫩的脸庞洋溢着春意。身姿妖娆,有倾国之色,体态窈窕,动人心弦。头上的花钿尽显娇美之态,身上的绣带飘飘,超凡脱俗。微微含笑时,樱桃小口绽放,缓缓行走时,兰麝香气四溢。满头珠翠,无数宝钗颤巍巍地插着;浑身散发着幽香,穿着娇美的花金缕钿。别说什么楚娃美貌、西子娇容,真像是九天仙女从天而降,月里嫦娥走出广寒宫!三藏合掌低头,孙大圣装作没看见,沙僧背过身去。再看那猪八戒,眼睛直勾勾地盯着,满心淫念,色胆包天,扭捏着低声说:“劳烦仙子下凡。娘,让姐姐们先回去吧。” 三个女子转身走进屏风,留下一对纱灯。妇人问道:“四位长老,你们考虑得怎么样了,到底让谁来配我的小女儿呢?” 悟净说:“我们商量好了,让姓猪的留下招赘。” 八戒连忙说:“兄弟,别坑我,还是大家一起商量商量。” 行者说:“还商量什么呀?你在后门都已经谈得差不多了,‘娘’都叫上了,还有什么好商量的?师父做男方亲家,这婆婆做女方亲家,我来做保亲,沙僧做媒人。也不用看黄历,今天就是个好日子,你赶紧拜了师父,进去做女婿吧。” 八戒说:“不行!不行!这事儿可干不得!” 行者说:“呆子,别再装模作样了。你嘴里‘娘’都叫了那么多声了,还有什么不行的?赶紧答应,我们也能跟着吃顿喜酒,沾沾光。” 说着,行者一只手揪着八戒,一只手扯着妇人,说:“亲家母,带你的女婿进去吧。” 那呆子磨磨蹭蹭,不太情愿地跟着走。

那妇人立刻招呼童子:“快摆好桌椅,准备晚斋,招待三位亲家。我带姑夫去房里了。” 一边又吩咐厨师准备筵席,明天好会亲。几个童子领命而去。唐僧、悟空、沙僧三人吃了斋饭,匆匆洗漱后,都在客座里休息,暂且不提。

再说那八戒跟着丈母,走进里面,只见房舍一层又一层,也不知道有多少间,一路上磕磕绊绊,到处都是门槛。八戒说:“娘,您走慢点儿。我对这儿路不熟,您带带我。” 那妇人说:“这些都是仓房、库房、碾房,还没到厨房呢。” 八戒惊叹道:“这家人可真富有!” 又磕磕绊绊、转弯抹角地走了好一会儿,才到内堂。那妇人说:“女婿,你师兄说今天是个好日子,就让你招进来了;只是太仓促了,没来得及请阴阳先生,也没法拜堂撒帐,你就朝上拜八拜吧。” 八戒说:“娘,您说得对。您请上坐,我也拜几拜,就当拜堂,也当谢亲,一举两得,多省事呀?” 他丈母笑着说:“也罢,也罢,你还真是个会省事、能持家的女婿。我坐着,你拜吧。”

嘿!满堂中银烛辉煌,呆子恭恭敬敬地朝上礼拜。拜完后,八戒问道:“娘,您把哪个姐姐许配给我呀?” 他丈母说:“这正是让我为难的地方:我想把大女儿许配给你,怕二女儿不高兴;把二女儿许配给你,又怕三女儿有意见;想把三女儿许配给你,又怕大女儿埋怨。所以一直拿不定主意。” 八戒说:“娘,既然怕她们相争,干脆都嫁给我得了。省得吵吵闹闹,乱了家里的规矩。” 他丈母说:“哪有这种道理!你一个人还想占我三个女儿不成!” 八戒说:“您看您说的。哪个大户人家的男人没有三妻四妾?就是再多几个,你女婿我也能应付。我年轻时,还学过些本事,保证能把她们一个个都伺候得开开心心的。” 那妇人说:“不行!不行!我这儿有一方手帕,你顶在头上,遮住脸,撞个天婚。让我女儿们从你面前走过,你伸手拉住哪个,就把哪个许配给你。” 呆子依言,接过手帕,顶在头上。有诗为证:

痴愚之人不明白事情的缘由,**如剑伤身却不自知。

从来只信周公定下的礼教,今日新郎却顶起了盖头。

呆子把盖头稳稳地顶好,说道:“娘,快请姐姐们出来吧。” 他丈母喊道:“真真、爱爱、怜怜,都出来撞天婚,挑选你们的女婿。” 只听见环佩叮当作响,兰麝香气弥漫,仿佛有仙子往来。呆子真的伸手去抓人,两边乱扑,左边抓不着,右边也抓不到。来来往往,感觉有好多女子在走动,可他就是一个也抓不住。往东扑,抱住了柱子,往西扑,摸到了板壁。两头跑来跑去,都跑晕了,站都站不稳,不停地摔跤。往前跑,撞到了门扇,往后退,又撞到了砖墙,跌跌撞撞,摔得嘴肿头青。最后他一屁股坐在地上,气喘吁吁地说:“娘啊,你女儿们太机灵了,我一个都抓不着,这可怎么办!怎么办!”

那妇人过来,帮他揭下盖头,说:“女婿啊,不是我女儿们机灵。是她们互相谦让,不肯招你。” 八戒说:“娘啊,既然她们不肯招我,那你招我吧。” 那妇人说:“好女婿啊!你怎么这么没大没小的,连丈母都要了!我这三个女儿,心灵手巧。她们每人都织了一件珍珠镶嵌锦缎的汗衫。你要是能穿上谁的,就叫谁招你。” 八戒说:“好!好!好!把三件都拿来让我试试;要是都能穿上,就都嫁给我吧。” 那妇人转身进房,只拿出一件,递给八戒。呆子脱下青锦布直裰,整理好汗衫,就往身上穿;还没来得及系上带子,“扑通” 一声,摔倒在地。原来是汗衫上有几条绳子紧紧地绷着,呆子疼得受不了。而这时,那些人早已没了踪影。再说三藏、行者、沙僧一觉醒来,不知不觉东方已经发白。他们急忙睁开眼睛抬头一看,哪里还有那高大的房屋、华丽的厅堂,也不是雕梁画栋的模样,他们竟然都睡在松柏林中。长老惊慌地急忙呼喊行者。沙僧说:“哥哥,坏了!坏了!我们是不是遇到鬼了!” 孙大圣心里明白,微微笑道:“怎么这么说?” 长老说:“你看我们睡在什么地方啊!” 行者说:“在这松树林里睡得挺快活的,只是不知道那呆子在哪里受罪呢。” 长老问:“谁受罪了?” 行者笑着说:“昨天这家人的母女们,不知道是哪里的菩萨,在此显化考验我们,想来半夜就离开了,只苦了猪八戒。” 三藏听了,合掌顶礼。这时,又看见后面的古柏树上,飘飘荡荡地挂着一张简帖。沙僧急忙跑去取来给师父看,上面是八句颂子:

“黎山老母不想下凡,是南海菩萨请她下山。

普贤文殊都是客人,化作美女出现在林间。

圣僧有德没有世俗之念,八戒无禅心仍有凡心。

从此要静心改过自新,若再怠慢取经路途艰难!”

长老、行者、沙僧正在念这颂子,只听到树林深处高声喊道:“师父啊,勒死我了!救救我!下次再也不敢了!” 三藏问:“悟空,那喊叫的是不是悟能?” 沙僧说:“正是。” 行者说:“兄弟,别理他,我们走吧。” 三藏说:“那呆子虽然心性愚笨顽劣,但为人还算憨厚正直,也有些力气,能挑得动行李;看在当初菩萨的份上,救他跟我们一起走吧。料想他以后不敢再犯了。” 于是沙和尚卷起铺盖,收拾好担子;孙大圣解开缰绳牵马,带着唐僧进树林寻找。嘿!这真是:从正修行必须谨慎,扫除爱欲才能回归本真。不知道那呆子是死是活,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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