农村妹续 第62章 独影

第62章独影

蒋俊坤坐在那张破旧的藤椅上，夕阳的余晖透过满是灰尘的窗户，洒在他满是皱纹的脸上。这老房子里的一切都和他一样，陈旧且落寞。他的目光呆滞地落在墙上那张泛黄的全家福上，照片里曾经的欢声笑语，如今却成了最刺痛他的回忆。

自从与晓妍离婚后，这房子就变得空荡荡的，寂静得让他有些害怕。孩子们都在遥远的大城市打拼，一年到头也回不了几次家。偶尔来个电话，也是匆匆几句，便被忙碌的生活打断。

“嘟嘟嘟……”电话铃声突兀地响起，蒋俊坤猛地回过神，急切地拿起电话，满心期待着是孩子们打来的。“喂，爸，这个月的生活费给你转过去了，你自己注意身体啊，我这边忙，先挂了。”还没等他说上几句话，儿子的声音就匆匆传来，随后便是电话挂断的忙音。蒋俊坤拿着电话，张了张嘴，却什么也没说出来，只能无奈地把电话放回原位。

他缓缓起身，拖着有些蹒跚的步伐走向厨房。简单地煮了一碗面条，热气腾腾的面条摆在面前，他却没有一点食欲。随便吃了几口，便把碗筷放在一旁，看着窗外渐渐暗下去的天色，心中的那份悲凉愈发浓烈。

为了打发时间，也为了能找些温暖和慰藉，蒋俊坤加入了社区的老年合唱团。每周二和周四的下午，他都会准时前往社区活动中心。

这天，他像往常一样来到活动中心。合唱团的成员们陆陆续续地到了，大家有说有笑，可蒋俊坤却总是难以融入其中。他坐在角落里，静静地看着其他人排练。

“蒋叔，来啦，今天怎么不开心呀？”合唱团的李阿姨热情地走过来打招呼。

蒋俊坤勉强挤出一丝笑容：“没啥，可能是昨晚没睡好。”他不想把自己内心的孤独和痛苦说给别人听，觉得说了也没人能真正理解。

排练开始了，大家齐声唱着欢快的歌曲，可蒋俊坤却总是走神。他的思绪飘回到了以前，和老伴儿一起在院子里晒太阳，孩子们在一旁嬉笑玩耍的场景。那时候的生活是多么幸福啊，可如今却只剩下他一个人。

排练结束后，大家都聚在一起聊天，分享着生活中的琐事。蒋俊坤默默地收拾好自己的东西，准备离开。“蒋叔，一起去吃个饭呗，大家都好久没聚聚了。”王大爷邀请道。

蒋俊坤摆了摆手：“不了，我家里还有事，你们玩得开心。”其实他只是不想面对那种热闹的场景，因为热闹过后，他的孤独会更加明显。

走在回家的路上，夜幕已经降临，街道两旁的路灯散发着昏黄的光。蒋俊坤的身影被拉得长长的，显得格外孤单。路过一家幼儿园时，他看到家长们牵着孩子的手，有说有笑地往家走，眼中流露出一丝羡慕。

回到家后，蒋俊坤打开电视，电视里播放着热闹的综艺节目，可他却觉得那些声音无比刺耳。他关掉电视，坐在黑暗中，任由孤独将自己淹没。

“叮咚……”门铃突然响了起来，蒋俊坤心中一惊，这么晚了，会是谁呢？他打开门，看到是社区的志愿者小张。

“蒋爷爷，我来看看您，最近身体怎么样啊？”小张笑着问道。

蒋俊坤连忙把小张请进屋里：“我身体还行，谢谢你啊，小张，这么晚还想着我。”

小张坐在沙发上，和蒋俊坤聊起了天。他给蒋俊坤讲着外面的新鲜事儿，蒋俊坤静静地听着，偶尔也会插上几句话。在小张的陪伴下，蒋俊坤的心里涌起了一丝温暖。

“蒋爷爷，您要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随时给我打电话，我就住在附近。”小张临走时，留下了自己的电话号码。

蒋俊坤感激地看着小张：“好，好，你真是个好孩子。”

小张走后，蒋俊坤回到房间，躺在床上，却怎么也睡不着。他想起了小张的话，心中有了一丝触动。也许，自己不该总是沉浸在过去的回忆里，应该试着去接受新的生活。

第二天，蒋俊坤早早地起了床。他来到院子里，开始整理那些已经有些荒芜的花草。他细心地浇水、施肥、修剪枝叶，忙得不亦乐乎。在阳光的照耀下，他的脸上露出了久违的笑容。

这时，邻居家的小女孩跑了过来：“蒋爷爷，您在干嘛呀？”

蒋俊坤笑着说：“爷爷在照顾这些花草呢，你看，它们多漂亮啊。”

小女孩好奇地看着那些花草：“蒋爷爷，我可以帮您一起吗？”

“当然可以啦，来，拿着这个小铲子，我们一起把这些杂草除掉。”蒋俊坤把小铲子递给小女孩，两人一起在院子里忙碌起来。

在小女孩的欢声笑语中，蒋俊坤仿佛又回到了孩子们小时候的时光。他的心中充满了温暖和喜悦，那种孤独感也渐渐消散了一些。

下午，蒋俊坤再次来到老年合唱团。这一次，他主动和大家打招呼，脸上洋溢着笑容。在排练的时候，他也格外投入，歌声中充满了力量。“蒋叔，今天看起来心情不错啊。”李阿姨笑着说。

蒋俊坤点点头：“是啊，生活总是要向前看嘛，不能总是沉浸在过去的悲伤里。”

大家都为蒋俊坤的改变感到高兴，排练结束后，大家一起商量着要举办一场小型的音乐会，邀请社区的居民们一起来欣赏。蒋俊坤积极地参与到筹备工作中，他的生活变得忙碌而充实起来。

日子一天天过去，蒋俊坤的生活也逐渐发生了变化。他开始主动和邻居们交流，参加社区组织的各种活动。在老年合唱团里，他也结交了一些志同道合的朋友，大家一起唱歌、聊天，分享着生活中的喜怒哀乐。

孩子们虽然还是很少回家，但他们发现父亲的状态越来越好，每次打电话时，蒋俊坤的声音里都充满了活力。他们也为父亲的改变感到欣慰。

然而，随着年龄的不断增长，蒋俊坤的身体也越来越差。他经常会感到头晕、乏力，走路也变得更加缓慢。有一次，他在院子里浇水时，突然晕倒在地。

等他再次醒来，已经躺在了医院的病床上。孩子们得知消息后，纷纷赶了回来。看着病床前满脸担忧的孩子们，蒋俊坤的心中五味杂陈。

“爸，您怎么这么不小心啊？以后可别一个人逞强了。”儿子心疼地说。

蒋俊坤虚弱地笑了笑：“爸没事，就是年纪大了，身体不争气。你们不用担心，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在孩子们的悉心照料下，蒋俊坤的身体逐渐康复。出院后，孩子们原本打算接他去大城市里一起生活，可蒋俊坤却拒绝了。

“我还是喜欢待在自己的小城市的老房子里，这里有我和你们妈妈的回忆，而且社区的邻居和朋友们也都很照顾我。你们放心吧，我会照顾好自己的。”蒋俊坤坚定地说。

孩子们拗不过他，只好答应了。但他们也和社区的志愿者们商量好，让他们多帮忙照顾蒋俊坤。

回到老房子后，蒋俊坤又恢复了以往的生活。虽然身体不如从前，但他依然积极地面对生活。他每天都会坐在院子里晒太阳，看着那些花草茁壮成长。

老年合唱团的朋友们也经常来看望他，他们会带着自己做的点心，和蒋俊坤一起聊天、唱歌。在这些温暖的陪伴下，蒋俊坤的晚年生活不再孤单。

又一个夕阳西下的傍晚，蒋俊坤坐在院子里的摇椅上，静静地看着天边的晚霞。他的脸上洋溢着满足的笑容，心中不再有曾经的那份悲凉和孤独。

他知道，生活虽然充满了坎坷和离别，但也有着温暖和希望。在这余晖下，他的身影虽然略显单薄，但却充满了力量。他不再害怕孤独，因为他知道，爱和温暖从未远离。

蒋俊坤闭上眼睛，感受着微风的轻抚，心中默默祈祷着，希望这样的日子能够再多一些，再久一些。在这宁静的时光里，他与自己的过去和解，也与未来相拥。

深夜，老旧的木床发出细微的吱呀声，蒋俊坤在睡梦中眉头紧锁，表情痛苦，豆大的汗珠从额头滚落。黑暗里，他的嘴唇快速抖动，一声声“妍，妍，对不起……”从他干涩的喉咙里挤出，在寂静的房间里格外清晰。

小儿子小杰今晚恰好留宿家中，本在隔壁房间熟睡，却被这压抑又急切的呼喊猛地惊醒。他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揉了揉眼睛，起初以为是自己听错了，可那声音越来越大，带着难以言说的悲切。小杰心中一紧，一股不安涌上心头，他迅速披上外套，快步走向父亲的房间。

推开门，屋内弥漫着一股陈旧的气息，月光透过斑驳的窗帘洒在地上，勾勒出诡异的光影。蒋俊坤躺在床上，身体不安地扭动着，双手在空中胡乱挥舞，仿佛在拼命抓住什么。小杰急忙打开灯，灯光瞬间驱散黑暗，却照出父亲满脸的泪痕。

“爸，爸，你怎么了？”小杰冲到床边，轻轻摇晃着蒋俊坤的肩膀，焦急地呼喊。蒋俊坤依旧沉浸在噩梦中，毫无反应，嘴里还在不停地说着对不起。小杰从未见过父亲如此失态，心中既害怕又疑惑，父亲究竟在愧疚什么？那个叫妍的人又是谁？

蒋俊坤猛地睁开眼睛，眼神中满是惊恐与迷茫，大口喘着粗气。看到小杰在身边，他的眼神才逐渐聚焦，慢慢恢复了些许清明。

“爸，你刚才做噩梦了，一直在喊妍的名字，还说对不起，她是谁啊？”小杰小心翼翼地问道，声音里带着掩饰不住的好奇。

蒋俊坤的身体瞬间僵住，脸上闪过一丝慌乱，他避开小杰的目光，沉默了许久，才缓缓开口：“没……没什么，别放在心上。”

小杰显然对这个回答不满意，他看着父亲闪躲的眼神，直觉告诉他，这背后一定藏着一个不为人知的故事。“爸，都这么多年了，还有什么不能说的？你最近总是精神恍惚，我担心你。”小杰的语气里满是关切与坚持。

蒋俊坤长叹一口气，靠在床头，目光望向窗外的夜空，思绪飘回到了遥远的过去。“妍……她是你妈妈。”蒋俊坤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带着岁月的沧桑。“妈妈”小杰惊讶地瞪大了眼睛，在他的印象里，你们不是不和睦吗？离婚了还这么想念她。。。。。

“那时候，我们都年轻，脾气暴躁。”蒋俊坤陷入回忆，眼神变得柔和，“她温柔善良，我们有很多不快，但也有许多美好的时光。”

“后来呢？”小杰迫不及待地追问。

蒋俊坤的表情瞬间黯淡下来，脸上的愧疚愈发明显。。。。。。小杰静静地看着他，心中五味杂陈。他从未想过，父亲看似平静，但有这样的遗憾和悔恨的状况。“那你为什么要离婚呢？为什不对她好呢，又有没有跟她解释过？”

蒋俊坤苦笑着摇摇头：“解释又有什么用呢？这些年我已伤害了她。我一直把这份愧疚藏在心底，不敢面对。”

“那妈妈知道你愧疚和悔恨吗？”小杰又问。

“你妈妈她……一直都不知道。”蒋俊坤的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她是个大度而又记仇的人，可我夹在中间怎么做呢？你妈妈是我这一辈子的遗憾。”

小杰握住父亲的手，试图给他一些安慰：“爸，都过去了，其实妈妈现在也过得很幸福的，你别再折磨自己了。”

蒋俊坤没有说话，只是默默地点点头。可小杰知道，父亲心里的那道坎，哪有那么容易过去。

接下来的日子里，蒋俊坤的精神状态依旧时好时坏。小杰担心父亲，便经常回来陪伴他。有一天，小杰在整理父亲的旧物时，发现了一本泛黄的日记。他好奇地翻开，里面密密麻麻地写满了父亲和妈妈的过往。

从他们的相识、相知，到最后的分离，每一个细节都被父亲记录在这本日记里。小杰看着那些文字，仿佛看到了父亲年轻时的模样，看到了那段刻骨铭心的爱情。他突然明白，父亲为什么会在深夜里呼喊妈妈的名字，那份愧疚和思念，已经在他心里扎根了几十年。

小杰决定帮父亲解开这个心结。他打电话给妈妈，电话那头，妈妈沉默了许久，才缓缓说道：“这么多年过去了，我以为他早就忘了我。我不想再提起那伤心的过往。"；说完挂了电话。

小杰把妈妈的话转达给了父亲，蒋俊坤听后，眼中泛起了泪光。他决定，要去见晓妍一面，哪怕只是说一声迟到了几十年的对不起。

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日子里，小杰陪着父亲来到了妈妈所在的城市。当蒋俊坤再次见到晓妍时，两人都愣住了。曾经的模样早已不复存在，岁月在他们脸上留下了深深的痕迹。

“晓妍……”蒋俊坤颤抖着开口，千言万语，此刻却不知从何说起。

晓妍看着蒋俊坤，眼中没有怨恨，只有一丝感慨。“你好，俊坤！你有啥事非要来这里呢？”

两人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回忆着过去的点点滴滴。蒋俊坤终于鼓起勇气，说出了那句藏在心底几十年的“对不起”。晓妍微微一笑：“都过去了，我们都要向前看。”

那一刻，蒋俊坤心中的那块大石头终于落了地。他看着晓妍，眼中满是释然。在回去的路上，蒋俊坤的脸色明显好了许多，他对小杰说：“谢谢你，儿子，我终于放下了。”

小杰看着父亲，心中也感到无比欣慰。他知道，父亲的这场心灵救赎，终于画上了圆满的句号。从此以后，蒋俊坤的夜晚不再被噩梦纠缠，他终于能坦然面对自己的过去，在岁月的余晖里，平静地度过余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