开局一把弓，看我一箭核平 第22章 失衡

杰克成长过程中没几个亲密朋友，但还是有一些的。其中一个叫帕特里克，简称帕特。帕特和杰克一起上日托班，甚至还进了同一所学校。他们虽然不在一个班，但课间休息时仍会碰面，而且几乎每天放学后都会去对方家里。

他们有着相同的爱好。要是其中一人得到一本很酷的新漫画或一部新电影，两人肯定会一起看或一起读。一切都如田园诗般美好惬意，直到一件小事横亘在他们之间。

杰克把自己的一款新电子游戏借给帕特里克周末玩，但周一帕特里克来学校时，却没把游戏带来。杰克并没有斥责他，而是认为这是个无心之失，只让他周二带来。

周二到了，游戏依然没出现。杰克一遍又一遍地询问。最后，帕特里克崩溃了，承认自己不小心弄坏了游戏光盘，之前一直在撒谎。杰克大发雷霆，告诉他如果不买个新的还给他，他们的友谊就到此为止。

帕特里克哭了，但杰克很固执，不为所动。直到回到家，他自己也哭了。父母劝他原谅和遗忘，但那时的杰克就是太倔强。

一周过去了，两人一句话都没说。好吧，其实是帕特里克说了话，但杰克不理他。

两周过去了，尽管帕特里克不断恳求道歉，杰克还是继续无视他这位相识已久的朋友。那时，杰克其实已经开始淡忘那款游戏，因为他有了更新更好的玩意儿，但即便如此，他还是不肯原谅帕特里克。

到了第三周，课间休息时帕特里克找到他，说有东西要给他。但休息时间到了，杰克却到处都找不到帕特里克，后来才知道他那天早退了。

从那以后，杰克彻底无视他。不管这位曾经的朋友如何解释，杰克连一秒钟都不愿听。

两个月后，帕特里克转学了。杰克并不在意，那时他已经向前看，刚开始迷上射箭。

几个月后，杰克得知帕特里克转学是因为被霸凌。不是那种“孩子能挺过去”的小打小闹，而是“留下一生创伤”的严重霸凌。他被殴打、孤立、贬低，后来杰克还了解到，他的东西也被偷走。

帕特里克根本没弄丢游戏。他来还游戏那天，被一个霸凌者偷走了。帕特里克不爱与人冲突，不想把杰克牵扯进来，所以撒了谎。之后，他试图自己解决。

游戏丢失三周后，他好不容易凑齐了自己所有的零花钱和打零工赚的钱，买了一款新游戏。他带到学校，想当天就给杰克。然而，霸凌者翻了他的书包，发现了游戏，还拿光盘当飞盘玩。帕特里克反抗时，遭到了殴打，他父母被叫到学校，然后把他接回了家。

杰克得知这一切后做了什么呢？什么都没做。他这位老朋友住得离他家不到一公里，但他没有去看望。一句简单的道歉，一句“对不起”，或许就能让他找回朋友。但杰克只是继续无视他。

杰克再也没有收到过帕特里克的消息，也没再和他说过话。几年后，帕特里克搬走了。

而最可悲的是什么呢？

十多年后，杰克在社交媒体上收到一个好友申请。是帕特里克发来的。一开始，附带的消息只是简单的“嘿，还记得我吗”之类的内容，但最后，以对没能如约归还游戏表示歉意收尾。措辞像是在开玩笑……但杰克却无法释怀。

这是一根橄榄枝，一个让一切重新变好的机会。杰克怎么做的呢？他按下了窗口边框上的红色叉号，即便进入教程时，这个好友申请仍处于待处理状态。

杰克不知道为什么，当他坐在地上，双手沾满鲜血，喘着粗气时，会特别想起帕特里克。

也许是因为他和这位老朋友的整个过往，恰恰体现了杰克此刻觉得自己有多可悲。他就是个十足的懦夫，而且一直都是。

杰克是个独行侠。他很难让别人走进自己的生活。对他来说，与人交往就意味着有无数种搞砸事情的可能，而这种感觉难以言表。

如果他真的让某个人走进自己的生活，他就会开始在乎，同时又害怕再次失去对方。他会无视任何可能打破这种微妙平衡的事情——无视女友明目张胆的背叛，无视她和自己最好的朋友搞在一起这一明显事实。

但也许，比起失去亲近的人，他更害怕的是再次让他们走进自己的生活。这意味着要面对失衡的局面，并试图再次恢复平衡。他害怕如果再次接纳帕特里克，将要和他进行的那场对话……所以他干脆就避免了这场对话。

从教程一开始就是如此。乔安娜因为杰克的所作所为失去了一条腿，不管这是不是他的错，这都打破了平衡。和她在一起的每一秒，他都不得不面对这个事实。

理查德出现时，他有了一个逃离并独处的机会……他立刻抓住了这个机会。这是他逃避后果的一种方式——一种永远不用面对乔安娜，不用进行艰难对话的方式。

然而，杰克不得不承认，无论他多么享受独处，内心依然渴望陪伴。他不怕孤独，他害怕的是真正的孤单。杰克曾想再次与朋友们团聚。想见到总是英俊且冷静的雅各布，还有他的管家伯特伦，热情的卡斯珀，活力四射的丹尼斯和莉娜这对表兄妹……甚至是背叛他的卡罗琳；他想知道她为什么要那么做。他真的很想念他们，所以试图与他们取得联系。然而，他遭遇了自己最害怕的事情……一场彻底打破平衡的伏击。他曾经暗恋的人想杀他，原因他不明白，而他曾经的朋友雅各布似乎完全不理解状况。

一切都一团糟——混乱不堪。这是杰克不想面对的局面……所以他选择了逃避。他又一次无视了问题。但他仍抱有一丝希望。然后有一天，幸存者人数从数百人锐减到只剩大约50人……而那是他最后一次记得看到幸存者人数。

就在那一天，平衡被破坏得无法修复。他长期与数据打交道，知道死去的人中有很多肯定是他以前的同事和朋友。他甚至得出结论，雅各布肯定也在死者之中。毕竟，他没表现出有足够的自卫能力。

所以杰克继续他征服教程的征程。他把所有的一切都替换成杀死森林之王这一单一目标，无视了其他所有事情。就像他一直以来做的那样。

威廉的话触动他的原因是，那些话句句属实。一个有杀人癖的疯癫少年，在那一刻竟然比他自己还了解他。那个该死的疯子竟然能理解他。

然而，压垮他的最后一根稻草是，当他看到只剩两名幸存者这个数字时，脑海深处闪过的一丝解脱感。他厌恶自己有这种感觉。他讨厌自己觉得像是卸下了肩头的重担。他讨厌自己喜欢永远不用因为自己的选择——那些可能拯救他们生命的选择，而面对任何一位同事。

杰克以前不知道帕特里克被霸凌。他从未亲眼见过，而且那时他还只是个孩子。但在他们的友谊结束后，他注意到了一些端倪。然而，他什么都没做。

那时，杰克从未被霸凌过。他从小就比同龄人高，而且从来不是那种会在打架时退缩的人。他经常能打赢架，似乎天生就有揍人且不被揍的天赋——那时，这就足以让学校里所有霸凌者都不敢招惹他。

帕特里克不再和杰克一起玩后，就成了更容易被欺负的对象。和杰克在一起时，至少他们在一起的时候，他能免受霸凌。杰克就像他的盾牌，但帕特里克失去这个盾牌后，霸凌行为变本加厉。

然而，尽管知道这些，杰克还是没有帮他这位曾经的朋友。他是故意选择无视，甚至当帕特里克搬走时，他还感到一丝解脱。因为杰克知道他本可以帮朋友，但他却辜负了他。

就像看到幸存者人数急剧减少后，他知道自己辜负了雅各布和其他人一样……他本可以去那里。他本可以去看看他们，而且很可能有能力帮助他们。

但这么做就需要他面对失衡的局面。要面对卡罗琳背叛他的事实，很多人已经死去的事实，以及他们的关系再也回不到从前的事实。

杰克沉浸在自己的沉思中，坐在那里。这时，周围的气氛发生了变化。树叶沙沙作响的声音停止了，风也停了，杰克一动不动，仿佛被冻住了。事实上，整个教程在那一刻似乎都像一幅静止的画面般凝固了。

一个男人凭空出现，就好像他只是走进了一幅画里。他有着长长的、杂乱的白发和更长的胡须。但最奇怪的是他的笑容，那笑容似乎没有任何意义，只是单纯地挂在脸上。

这个男人走向大坑，朝着扭曲的铠甲和里面的人走去。

“真是一团糟。”他自言自语道，同时挥了挥手。威廉和铠甲都消失了，男人转而将注意力投向杰克。或者更准确地说，是杰克身后的人。

“你这样抢别人的猎物可不太好。”站在杰克旁边的鳞甲男人看着白发男人说道。

“这无关紧要。”老人说着，用手指捋了捋胡须，眼中闪过一丝恼怒，“再说了，这难道不是你造成的吗？你让我别碰你的选中者，可你自己却去招惹我的人。”

“哦，那个？是啊，那确实无关紧要。”邪毒蝰蛇嘲讽地说，“但你刚抢走的那个凡人的尸体很重要。”

老人扬起一道眉毛，但笑容依旧。“哦？我实在不明白你要一个凡人的尸体做什么。如果可以问的话，这是为什么呢？”

“你没资格问。”蝰蛇回答，“重要的是，这次击杀属于我的选中者。我对它的所有权比你更有理由。你真的要抢走本就属于我的东西吗？”

男人回头看着蝰蛇，目光变得锐利。他的笑容还在，但语气却没有丝毫愉悦。“……你想要什么？”

“如果你想要这具尸体，就欠我一个人情——就这么简单。”邪毒蝰蛇说着，回以微笑。

“我们都知道这可不是小事。我补偿那边的年轻朋友怎么样？”他说着，朝杰克示意。

“想得美，我才不会让你这么做。要么把尸体留下，要么你就欠我个人情。”

“你制造的破坏还不够吗？你和你的选中者的干涉还没制造够混乱吗？你为什么非要无谓地毁掉这个教程？”

“我不知道……你干嘛不去问命运？哦，但在那之前，留下尸体，让你的小实验到此为止。否则。你。就。欠。我。一。个。人。情。”“……好吧。”说完这句话，白发男人消失了。仿佛幻觉被打破，一切又开始动了起来。不同的是，尸体现在不见了，而蝰蛇仍站在坑边。

“那是谁？”杰克低着头问道。

“哦？你看到了？”蝰蛇说着，朝他走去，“这还挺有意思的。你知道吗，时间刚才有点停滞了。”

“嗯，我知道。那他是谁，为什么要拿走那该死的尸体？”

“他和我一样，是个老家伙。自称常笑者——当然，这肯定不是他的真名。这家伙几个时代以来一直笑个不停，真的很诡异。至于他为什么要那具尸体？因为他是个疯子。重要的是，他现在欠我一个人情。”

“好吧……”杰克应道，抬头望向天空。他猜出现的那个人是个神，时间停滞这件事至少暂时转移了他的注意力。不过也就那么一会儿。

蝰蛇在他旁边坐下，也和他一起望向天空。“在所有性格缺陷里，这还不算最糟的，你知道。”

“好吧……”

“我觉得那个叫威廉的家伙问题严重多了。”

“好吧……”

“行，我知道你在转移话题，明白了。”邪毒蝰蛇说着，转头看向杰克，“但说真的，有那么糟糕吗？你真的做了什么不可原谅的事吗？自私真的是那么大的罪过吗？见鬼，这甚至都不算自私；这只是不想处理别人无关的问题。”

“我无视朋友，任由他们被某个疯子杀死，这怎么能不是我的问题！？”杰克朝这位神明大喊。

“怎么就成你的问题了？”蝰蛇用一种悠闲的语气问道，“他们的软弱是你的责任吗？他们自己没把事情处理好，怎么能怪你呢？”

“所以我就该彻底变成自私的疯子，无视身边所有人吗？”杰克继续大喊。

“你可以，而且这完全合理。”蝰蛇回答，“除非你自己愿意，否则没人是你的责任。没人理所当然该得到你的原谅或同情。没人天生就有权得到你的善意。”

“所以最好的办法就是一直孤独悲伤地活到世界末日？”杰克说着，立刻意识到自己话里的意思，“抱歉，我不是……”

“不，你说得对，那样也很糟糕。”这位神明带着忧郁的微笑说，“让别人走进自己的生活也很糟糕。这会制造弱点，给人伤害你的机会。但孤独也很糟糕。这确实是个难题。我想我想说的是，谨慎选择让哪些人走进你的生活。避开那些最终会伤害你的人。独自生活不是解决办法，但也没必要为身边所有人承担责任。”

“那我到底怎么知道该信任谁，不该信任谁？”杰克问。

“你不知道；这就是难的地方。但如果能帮到你的话，你的朋友雅各布还和那个伯特伦在一起，卡斯珀也在。至少你选了几个好朋友。”蝰蛇戏谑地笑了笑。

“等等。怎么会？我以为威廉杀了他们？”杰克感到既惊讶又开心，同时还有些怀疑。

“哦，他是动手了。但比如说雅各布，现在他是那种很难被杀死的人。见鬼，说到获得强大的变异职业，他比你和那个威廉都强十倍不止。”

“他还在教程里吗？”杰克有点期待地问。

“不在了，他已经出来了，正式失败了教程。提前离开了。对系统来说，他就被算作又一个死去的幸存者。”邪毒蝰蛇不屑地说，“哦，但卡斯珀确实有点……死了……不管怎样，教程结束后你会见到他们，到时候就更清楚了。”

“哦……”杰克应了一声，陷入沉思。

“我现在就直说了，如果你回到自己的星球后，连和他们谈谈都做不到，那你就是个十足的懦夫。”蝰蛇说，这次半开玩笑半认真。

“好。”杰克回答，感觉稍微好受了些，“那现在怎么办？”

“两件事。首先，今天威廉找你麻烦，可能是我在背后搞的鬼。一部分原因是为了报复常笑者——顺便说一句，他也是你梦里那个混蛋，另一部分原因是我想做个好朋友，让你有机会痛揍那个杀了你那么多朋友的疯子。而且……从长远来看，这对你有好处。”

“不知道该怎么回应这个……我想，谢谢你？他现在会怎么样？”

“哦，他可能会被复活之类的——哦，第一次把那小混蛋揍一顿真是大快人心。他烦人程度简直能打满分。不管怎样，下次再杀他一次就行了。不过我怀疑常笑者以后不会再让他靠近你。现在，说更重要的事……”蝰蛇说着，凭空拿出两瓶啤酒，“喝酒！”

“你到底从哪儿弄来的啤酒？”杰克看着熟悉的啤酒瓶，显然很困惑地问道。

“从你的冰箱里。”蝰蛇说着，打开了瓶盖。

“怎么会——？”

“神明的手段。”

“哦……好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