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106章 季杨杨6

颁奖典礼的镁光灯在视网膜上灼出光斑残影时，季杨杨正盯着评委席空缺的位置。

刘静本该坐在第三排左侧，此刻那里却堆着未拆封的医疗器械箱——肿瘤医院刚送来的新型止吐泵。

"我要回病房调试参数。"他扯下胸前的参赛证扔给林雨棠，塑料封套在空气中划出短促的抛物线。

走廊感应灯随着他急促的脚步次第亮起，在金属门把手上折射出冷锐的光。

林雨棠追到住院部七楼时，看见季杨杨蜷在消防通道的台阶上。

安全出口的绿光笼罩着他颤抖的肩胛，沾着机油的指尖正在膝盖上画永动机构造图。

"护士说阿姨正在做PET-CT。"她将蜂蜜柚子茶放在台阶上，玻璃瓶与水泥地碰撞出清冽的响。

季杨杨突然抓住她手腕，医用腕带硌得她生疼："知道为什么选择磁流变液吗？"

他眼底的血丝在幽光中如同精密电路，"它的粘度变化有0.02秒延迟，刚好够数完三声心跳。"

林雨棠看着他的睫毛在眼下投出栅栏状阴影，忽然想起上周物理课演示的杨氏模量实验。

季杨杨此刻的紧绷感就像超过弹性限度的金属丝，再多一分力就会断裂。

病房传来仪器提示音时，季杨杨已经拆开第三台监护仪。

林雨棠看着他给传感器裹上消音棉，忽然发现他改装后的设备外壳刻着微缩版猎户座星图——正是天文望远镜里那个雨夜的图案。

"帮我把压力值调到85mmHg。"季杨杨的声音混着电烙铁的青烟传来。

林雨棠旋转调节阀时，听见他嘀咕："这是她怀我时的平均血压。"

季胜利的脚步声在午夜走廊格外清晰。林雨棠看着他手中的保温桶在门框投下摇晃的阴影。

突然理解季杨杨为何执着于精准参数——这个家的温情就像磁流变液，总在关键时刻凝固成冰冷的固体。

"杨杨......"季胜利的喉结滚动着，保温桶里飘出当归黄芪的苦涩。

季杨杨焊接电路板的动作顿了顿，焊锡珠滚落到刘静的拖鞋边。

林雨棠默默调暗床头灯。柔和的暖光里，她看见季杨杨把磁流变装置绑在母亲输液架底部，显示屏上的频率值开始随呼吸波动。

当刘静在镇痛泵作用下发出呓语时，少年迅速背过身去，后颈的疤痕在月光下泛着珍珠母贝的光泽。

季胜利突然蹲下身，金丝眼镜滑到鼻尖。他颤抖的指尖触到儿子改装的心电监护线，那是用机车油门线改造的。

"这个接口......"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是不是参考了98年F1赛车的电路图？"

季杨杨的螺丝刀悬在半空。林雨棠看见他耳后的皮肤泛起潮红，那是情绪过载的前兆。

"1997年迈凯伦MP4/12，"他扯开护目镜扔到工具堆里，"差速器散热设计更合理。"

医疗器械的嗡鸣声中，季胜利从公文包取出泛黄的图纸。

林雨棠瞥见页脚的"季胜利1993.6"字样，那是某型装甲车悬挂系统的改良方案。

"你改的赤道仪驱动系统，"季胜利的食指在图纸背面画出颤抖的圆，"应该加装二级减速齿轮组。"

季杨杨的瞳孔突然放大。他抓起父亲的钢笔在病历背面演算，墨迹渗透纸背染脏了刘静的输液记录。

林雨棠看着两个相似的背影在月光下交叠，突然发现季杨杨耳钉的排列方式竟与季胜利的领带夹完全一致。

后半夜落雨时，季杨杨在安全通道堵住林雨棠。

潮湿的穿堂风掀起她校服下摆，露出别在腰间的齿轮钥匙扣。"为什么帮我？"他撑在墙上的手臂青筋凸起，"因为同情？"

林雨棠的指甲陷进掌心。她闻到他身上混杂着松香与消毒水的气息，忽然想起天文望远镜里那颗编号M42的星云。"

你知道猎户座大星云正在孕育新恒星吗？"她抬起手，指尖虚悬在他心口上方，"就像某些伤痕终将成为光源。"

季杨杨的呼吸骤然紊乱。他扯下钥匙扣转身离去，金属齿轮在楼梯间弹跳成断续的音符。

林雨棠在最后一级台阶捡到他的耳钉，三个银点在手心排列成冬季大三角。

晨光染红ICU窗帘时，季杨杨在走廊长椅醒来。

林雨棠的外套盖在他肩上，口袋里塞着张泛黄图纸——他十二岁设计的卡丁车改良方案，边角处多出一行娟秀小字：「摩擦系数会随时间改变，就像人心」。

监护仪突然响起平稳的嘀嗒声。季杨杨冲进病房时，看见刘静的手指正搭在季胜利手背。

父亲的白衬衫袖口染着机油，褶皱里夹着片赤道仪齿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