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193章 毕十三8

林星和满周岁宴那日，毕十三在实验记录本上画下第218颗薄荷糖。

窗外的爬山虎在夏风中簌簌作响，他扶了扶滑落的金丝眼镜，听见玄关传来婴儿响亮的啼哭。

"小祖宗把定影液当奶粉了！"林夏抱着满脸银屑的女儿冲进暗房，婚纱照上的珍珠项链在颈间晃出残影。

毕十三迅速抽出pH试纸轻拭婴儿嘴角，镜片闪过冷光："浓度0.3%，需要立即..."

话音未落，林星和突然抓住父亲的白大褂纽扣，精准地塞进嘴里。

毕十三僵在原地，常年握手术刀的手微微颤抖，那颗纽扣正是开学初遇时歪斜的第二颗。

"妈妈快来！"林夏举着相机笑倒在显影台边。

取景框里，素来从容的病理学教授耳尖泛红，襁褓中的婴孩正用乳牙解他衬衫的贝母扣。

晨光穿透暗房的红窗，在三人身上镀了层暖金的釉。

暮色初临时，林夏在育儿室发现失踪的怀表。

月光穿过百叶窗，照见毕十三蜷坐在爬行垫上的身影。

他正用手术钳修复表链，脚边散落着咬痕斑斑的磨牙棒，林星和趴在他膝头酣睡，小手攥着褪色的暗房钥匙。

"今天学会叫爸爸了。"林夏将温好的牛奶放在显微镜旁，"虽然对着路桥川。"

毕十三的镊子突然打翻试剂瓶，淡蓝液体在实木地板上漫成星云状。

林星和被惊醒，挥舞着沾满显影液的手指咿呀学语。

他摘下眼镜擦拭雾气，睫毛在眼下投出颤动的影："声带发育需要..."

温热的触感突然贴上唇角。

林夏吻去他鼻尖的汗珠，薄荷糖的甜在唇齿间化开："病理科主任被女儿吓出汗，能写进校史吗？"

警报器就在这时尖锐响起。

毕十三冲进厨房时，看见林星和正踮脚够料理台上的解剖图谱，奶粉罐倒扣在恒温水浴箱里。

他本能地伸手去拦，却被婴儿车绊倒，整个人摔进面粉袋扬起的白雾中。

林夏按下快门时，月光正巧漫过窗台。

取景框里定格着百年难遇的画面：永远衣冠楚楚的毕教授发梢沾满面粉，医用腕表卡在打蛋器里，而他拼命护住的女儿正揪着《格氏解剖学》撕下第114页。

深夜急诊室的日光灯下，林夏望着丈夫给女儿包扎手指的侧脸。

他缝合伤口的手法比做显微切片更轻柔，纱布系成标准的蝴蝶结，却在尾端多绕了个歪扭的心形。

"像你当年给我系的。"她晃了晃脚踝，婚链上的暗房钥匙叮咚作响。

毕十三的耳尖在冷光中泛红，将体温计塞进她掌心："你低烧三天了。"

林星和突然在此时哭闹起来，小手拍打着父亲胸前的工牌。

毕十三解开白大褂将婴儿裹进怀里，心跳监测仪的节奏与哭声逐渐同步。

林夏看见他对着药瓶说明书蹙眉的侧脸，忽然想起毕业展那夜他破解的二十四点公式。

晨雾未散时，林夏在书房发现摊开的《发育心理学》。

书页间夹着泛黄的体温记录表，最新一栏钢笔字迹工整：林星和，11个月零7天，首次自主翻阅《Nature》封面，虽为撕咬行为。

她笑着翻开扉页，看见自己孕期的B超照片被制成书签，背面列着复杂的遗传概率公式。

公式末尾画着歪扭的星星，笔迹新鲜湿润，是昨夜女儿用碘伏棉签的涂鸦。

校庆日当天，林夏的摄影展在美术馆开幕。

毕十三抱着女儿穿过人群，白大褂口袋里的手术剪与磨牙棒碰撞出清响。

他们在最暗的展区停驻，安全灯将三人的影子投在巨幅照片上，那是林星和百日时抓周的瞬间，小手同时抓着珍珠项链与解剖刀。

"妈妈！"清脆的童声突然响起。

毕十三的钢笔摔在签到簿上，墨迹晕染了年份。

林夏转身时，看见女儿正指着展墙上的怀表特写，而毕十三蹲下的姿势像极了当年在洗衣房捡衣架的模样。

夜色渐深时，一家三口窝在暗房改造的育婴室。

林星和睡在显影盘改成的摇篮里，小手攥着父亲的金丝镜链。

林夏靠在毕十三肩头翻看育儿日记，忽然笑出声："3月15日，星和用我的口红在X光片上画心电图。"

毕十三的指尖正轻抚女儿胎发，闻言顿了顿："那是标准窦性心律。"

月光漫过他解开的领口，露出锁骨下淡粉的疤痕，"和你怀孕时..."

未尽的话语被吻封缄。

林夏尝到他唇间残留的葡萄糖液味道，忽然想起初遇时那颗被雨水泡软的薄荷糖。

暗房的红灯在头顶摇曳，将相纸上浮现的新作染成暧昧的暖橘色，是两只交握的手托着稚嫩的小拳头，腕间的怀表与婚链缠绕成DNA螺旋。

晨光穿透暗房气窗时，林夏在丈夫的臂弯发现张皱巴巴的糖纸。

展开是二十年前的校庆入场券，背面钢笔字迹新鲜：心跳频率118次/分，确诊时间为永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