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27章 手冢4

晨雾在温室玻璃上凝成蜿蜒的溪流，星夏扶着孕肚蹲在培育架前，指尖轻触鹅黄色花苞。这是他们用北海道寒樱与冲绳绯寒樱杂交的新品种，此刻正在恒温箱里舒展蜷曲的嫩叶。手冢的西装外套还带着晨露披在她肩头，袖口处沾着几点荧光花粉。

"小樱花说想听爸爸念植物图鉴哦。"她仰头轻笑，将丈夫的掌心按在圆润的肚皮上。胎动的涟漪从指尖漫上手冢向来克制的眉眼，他扶正滑落的金丝眼镜，低沉的诵读声与自动灌溉系统的雨雾声渐渐重合。

暴雨突袭的深夜，警报器红光刺破黑暗。手冢冲进温室时，看到星夏蜷在备用电源箱旁，裙摆浸在漫过脚踝的积水里。她护着孕肚的臂弯间夹着实验记录本，发间别着的樱花发卡在应急灯下闪着微弱的光。

"恒温系统...还有十七分钟..."她牙关打颤的声音被雷声劈碎。手冢脱下衬衫裹住她发抖的身体，潮湿的掌心第一次失了分寸。备用线路接通的瞬间，荧光苔藓在墙面绽开星图，映出他脖颈暴起的青筋与怀中人苍白的笑靥。

"你看...像不像文化祭那天的星空..."星夏染着泥渍的指尖划过他剧烈起伏的胸膛，在心跳处画了朵颤巍巍的樱花。

早产室的无影灯亮起时，窗外正值二十年一遇的雪解樱满开。手冢握着妻子汗湿的手，消毒水气味里混进她发间残留的草木清香。当第一声啼哭穿透晨曦，护士突然惊呼着指向窗外——并蒂樱花在狂风暴雨中绽放，淡粉花瓣正轻轻叩打玻璃。

"宝宝手心里..."助产士笑着举起皱巴巴的小团子，"有个月牙形的胎记。"

星夏的眼泪洇湿了丈夫的衬衫前襟，腕间旧伤疤与女儿的新生印记完美重合。手冢吻去她眼睫上的泪珠时，二十年未掉泪的男人眼底泛起粼粼波光，倒映着窗外漫天飞舞的樱花雪。

二十年同学会的樱花树下，不二周助举起老式DV机。镜头扫过正在调试全息投影的手冢，他西装内袋露出的植物标本册被星夏悄悄换成女儿涂鸦的版本。当大屏幕亮起文化祭未公开片段时，穿着星空纱裙的少女突然闯入画面——那是当年手冢亲手剪辑掉的镜头。

"偷藏私货哦会长大人~"星夏晃着葡萄酒杯凑近丈夫通红的耳尖。全息影像里十八岁的她正把樱花糖塞进少年手冢唇间，而现实中的他忽然低头含住妻子指尖的樱桃。

樱花雨簌簌落在女儿捧着的铁皮盒上，二十枚纽扣在月光下流转着温柔的光。最小的那颗银扣里，藏着用新生儿胎发制成的樱花标本，等待下一个春天的故事。

国立花卉研究中心顶楼的落日斜斜照进病房，星夏靠在丈夫肩头翻阅新绘的园艺图册。呼吸机规律的声响中，她忽然抓紧手冢布满皱纹的手，将干枯的指尖按在「百年樱」的铅笔画上。

玻璃窗外，他们十六岁相遇时那棵樱花树的后代正蓬勃生长。孙女捧着全息投影跑进来，百年前文化祭的星光突然盈满房间。手冢在渐渐暗下去的视野里，最后一次看清妻子睫毛上跳动的光斑——与初遇那日她发梢沾着的阳光，分明是同一种温度。

监测仪长鸣声响起的刹那，并蒂樱花穿透病房地板疯狂生长。年轻的研究员们震惊地发现，新培育的「永恒樱」在两位创始人离世当日突然开花，每片花瓣都刻着DNA螺旋状纹路。

百年后的开学典礼，新生们经过樱花大道时总要触摸那对依偎的树冠。传说将耳廓贴紧树干，就能听见穿越时空的情话与十六岁那年的晨光，正在年轮里永恒流转。

暮春的细雨沾湿了铜像肩头，少女踮脚将樱花发卡别在雕像领口。她转身时撞进茶色头发的少年怀里，怀中的植物图鉴雪花般散落。远处传来老校工的轻笑："今年的樱花，开得比往年都早呢。"

风起时，并蒂樱的枝条轻轻交缠，一片带着荧光纹路的花瓣飘落在少女扬起的发梢。那上面若隐若现的刻痕，正是百年前某个雨夜，两颗心紧贴时的形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