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45章 夏目贵志2

夏目跪坐在檐廊下穿茶筅绳时，看见浅川铃的发梢在晨光里泛着淡金。她正将新摘的紫藤花别在茶箱铜扣上，那些垂落的花串随着动作轻轻摇晃，投下的影子像一串未写完的和歌。

"塔子阿姨说传家漆器从来都是单数。"夏目将晒好的茶饼装进杉木盒，浅川家族的五客茶具正躺在茵绿茶布上，"但你们这套明明是五件。"

浅川抚过茶壶底部磨损的藤纹，笑纹里藏着狡黠："因为最重要的第五客..."她忽然剧烈咳嗽起来，别在耳后的紫藤花跌落茶席。夏目接住花串时瞥见她后颈——昨夜还是淡青的叶脉状纹路，此刻已蔓延成完整的银杏枝桠。

茶室纸门被拉开的声音解救了这个瞬间。塔子阿姨捧着插有山杜鹃的竹筒进来，发髻上别着与浅川相似的紫藤花："小铃带来的花露茶真是神奇呢，今早发现茶柜里的旧茶具都在发光哦。"

夏目这才注意到藤原家的古董茶器在浅川身边摆成五芒星阵型，缺失的第五个位置正对着她随身携带的枣红漆盒。当浅川打开盒盖取出残缺的茶杓时，所有器皿突然发出共鸣般的轻吟。

茶会定在逢魔时分。浅川在井边洗茶巾时，夏目看见她映在水面的倒影不时闪过穿十二单衣的女子虚像。蹲在石榴树下的斑突然甩着尾巴开口："玲子偷吃过浅川家茶点的事，最好别让那丫头知道。"

暮色染红第一朵云时，夏目在库房找到了那口落灰的藤纹漆箱。打开瞬间，被封印五十年的茶香化作实体，裹着紫藤花瓣的旋风撞碎窗纸冲向庭院——浅川正在那里布茶席。

"小心！"夏目扑倒浅川的瞬间，茶香凝成的妖异正撞上她扬起的枣红漆盒。五件茶具同时浮空旋转，缺失的第五客位置渐渐浮现出玲子的虚影。夏目颈间的勾玉突然发烫，友人帐自动翻到写有「紫藤」的那页。

浅川的茶杓点在妖物眉心："是你啊。"她叹息般的声音惊醒了沉睡的茶器之灵，"被遗忘在旧时光里的，不甘寂寞的茶香。"

夏目看着妖物在茶烟中现出原形：穿着平安时代装束的小女孩，发间别着干枯的紫藤花。她怀中紧抱的残缺茶器，正是浅川漆盒里那支茶杓缺失的部分。

"要听听她的故事吗？"浅川将温好的茶注入百年未逢甘露的古老茶器。当两块勾玉在茶汤中投射出光影时，夏目看见穿狩衣的少年将茶杓掰成两半："等战争结束，用这个相认吧。"

茶香妖在啜泣中消散成星屑。浅川将合而为一的茶杓放回藤原家漆箱时，夏目发现她腕间的银杏纹退回到指尖。"暂时压制住了。"她对着月色举起变得通透的右手，"用茶器净化怨灵时，契约的侵蚀会逆转呢。"

夜露渐浓时分，夏目在茶室角落发现本褪色的和歌集。夹着紫藤干花的那页写着：「赠葵小姐 若你化作朝露，我愿是掠过的风——玲子」

浅川凑近来看时，发间的紫藤花落在泛黄纸页上。夏目发现她的体温比月光更凉，却在触及那些字迹时泛起暖意："明天开始，教我辨认友人帐里的茶器之灵吧？"

起风了。浮在茶汤上的紫藤花瓣打着旋，映出两人挨近的倒影。在茶釜沸腾的白雾里，夏目轻轻握住浅川开始透明化的指尖："我会找到所有遗失的契约之物。"

斑在屋脊偷喝冷掉的残茶时，看见新生银杏树一夜之间抽高了半尺。缠绕在枝桠间的金绿流光，正与茶室里重叠的手影遥相呼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