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49章 夏目贵志6

浅川铃的银丝发簪在秋阳下折射出虹彩时，夏目正将新收的稻穗束成吊饰。饱满的谷粒拂过浅川新裁的秋衣下摆，在苎麻布料上留下细碎的金粉——距离星夜奇迹已过去四十九日，树灵枝头的银花开始结出铃铛状的果实。

"试试看？"浅川将烤好的栗子掰开，蜜色果肉腾起的热气氤氲了她的眉目。夏目接过时触到她指尖薄茧，那些在病中褪去的茶艺修行痕迹，如今又悄然攀回少女的指节。

后山的稻田突然传来骚动。浅川拨开穗浪时，发现本该饱满的稻穗尽数干瘪，稻叶上凝着诡异的霜纹。她俯身拾起穗粒的刹那，发簪突然发出清鸣，稻田间浮现出无数半透明的孩童身影，每个都抱着残缺的农具。

"是穗灵。"浅川将霜化的稻穗浸入随身携带的茶汤，褐色的茶水瞬间结冰，"被夺去丰收喜悦的农神幼子。"

夏目展开的友人帐被秋风翻到空白页。浅川却按住他的手背摇头，从袖中取出玲子遗留的炭笔速写本。当她的笔尖触及纸页时，那些孩童突然化作流光涌入画纸，在泛黄的纸面上重现春耕秋收的欢愉场景。

暮色四合时，浅川在枯井边发现倒悬的冰凌。夏目伸手触碰的瞬间，井底传来少女的啜泣——穿元禄时期短打的女孩蜷缩在冰窟里，怀中紧抱的破旧稻草人正不断渗出黑雾。

"要听个故事吗？"浅川解下银丝发簪，发髻散落的瞬间，簪子化作流光琴弦，"关于被主家遗忘的守稻人。"

当第一声弦音惊飞雀群，夏目看见三百年前的画面在稻田上空铺展：年幼的巫女在旱年以自身为祭，甘霖降临时却被恐惧的村民封入古井。她绝望的眼泪化作永冻之冰，世代侵蚀着这片土地的记忆。

浅川的指尖在琴弦上渗出血珠，夏目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腕。交错的血迹在弦上交融的刹那，玲子遗留的速写本自动翻飞，空白的稻穗图页浮现出夏目的笔迹——正是今晨他替浅川记录的茶谱。

"原来治愈的方法..."浅川将染血的琴弦系上稻草人，井中少女的虚影开始消散，"就是创造新的记忆。"

当满月升上柿子树梢，最后一根琴弦在浅川手中崩断。夏目替她包扎伤口时，发现那些银丝发饰正吸收着月光恢复原状。田沼要抱来的古籍里滑落张虫蛀的绘马，背面竟是玲子稚嫩的笔迹：「给小葵的继承人：冰要配着梅子酒化开才甜」

浅川在晨露中重酿青梅酒时，树灵的果实突然齐齐坠落。夏目接住滚落脚边的铃铛果，剥开硬壳发现里面蜷缩着袖珍的稻穗精灵。它们蹦跳着钻进干瘪的稻田，所经之处霜纹尽褪，金浪翻涌如初。

斑蹲在酒瓮边偷舔梅子汁："玲子欠浅川家的酒债，这下算是还清了。"它爪下压着的陈旧账本上，歪斜的字迹正在月光中重组，渐渐显出新契约的条款。

浅川将新酿的梅酒斟入玲子的旧茶碗时，夏目发现她发间的银丝已化作流光璎珞。夜风拂过重获新生的稻田，三百年前的守稻童谣混着酒香，在星幕下酿成永恒的琥珀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