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68章 孟晏臣2

2011年暮春，庭院里的白玉兰第三次绽放。

苏瑾站在全身镜前整理珍珠发饰，月光纱礼服在腰间收成玉兰花苞的弧度。楼下车灯划破夜色，孟晏臣倚在黑色宾利旁，西装口袋里露出一角墨绿丝绒盒。

成人礼舞会觥筹交错，孟晏臣却带着她穿过蔷薇长廊。月光浸透他的衬衫，隐约可见后背未愈的鞭痕——三天前他拒绝与许家联姻，在祠堂跪了整夜。

"闭眼。"他温热掌心覆上她眼帘。

苏瑾踩到松软的泥土，玉兰幽香汹涌而来。睁开眼时，满树夜灯如星子垂落，树根处埋着褪色的玻璃罐，里面是十二年来她送他的所有玉兰干花。

"1998到2011，共四百三十片花瓣。"孟晏臣解开领扣，喉结在月光下滚动，"每片都写着我看不懂的希腊文。"

苏瑾涨红脸去夺玻璃罐，被他扣住手腕按在树干上。丝绒盒里的玉兰胸针硌在掌心，蓝宝石花蕊映着他眼底灼灼星河："现在我看懂了，Οι ?νθρωποι τη? Artemis?α? δεν αφ?νουν ποτ? του? αγαπημ?νου? του? να περιμ?νουν."

树影婆娑间，他吻住她颤抖的睫毛。远处忽然传来瓷器碎裂声，孟夫人站在廊下，翡翠手镯在月光中泛着冷光。

2012年平安夜，苏瑾在画室烧完了第七本素描册。

火焰吞噬孟晏臣在毕业典礼演讲的侧影，灰烬中露出半张烫金录取通知书——帕森斯设计学院的offer边缘蜷曲成焦褐色。手机在掌心震动，孟夫人的短信简洁如判决书："孟家需要的是能斩断软肋的继承者。"

玄关传来急促的脚步声。孟晏臣大衣沾满雪粒，指节带着董事会印章的红印。他看见满地灰烬，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殷红血丝渗进袖口蕾丝。

"肺癌初期。"他轻描淡写地拭去血迹，将病历本塞进她掌心，"父亲给的毕业礼物。"

苏瑾浑身发抖，那些深夜的汽车尾气，刻意调低的空调温度，书房里永远燃着的檀香…原来孟家早就在慢性谋杀这个叛逆的继承者。

"跟我走。"孟晏臣把U盘放进她口袋，里面是孟氏集团偷税漏税的证据，"去巴黎，等我清理完这些..."

玻璃爆裂声打断他的话，催泪瓦斯从窗外涌入。黑衣保镖破门而入时，孟晏臣迅速将翡翠袖扣塞进她衣领："找Léon珠宝行的沈先生，他会..."

电击枪的蓝光中，苏瑾最后看见他破碎的笑，像那年医务室里为她拭泪的少年。

2019年佳士得秋拍，Lot219号拍品掀起竞价狂潮。

苏瑾站在后台看屏幕跳动的数字，天鹅绒托盘上的翡翠玉兰项链泛着幽光。这是她蛰伏七年的涅盘之作——永恒之泪，花瓣上雕刻着肉眼难辨的希腊字母。

"三千万第三次！"槌音落下的瞬间，大屏显示买家编号：MJ1998。

贵宾室的门缓缓开启，孟晏臣拄着乌木手杖走来，西装下隐约可见心脏监护仪的导线。他指尖抚过翡翠背面，那里刻着显微镜才能看清的誓言：纵使死亡将我们分离。

"孟先生需要试戴吗？"苏瑾强忍颤抖，取出项链时故意让袖口滑落——他当年送的玉兰手链已经发黑。

孟晏臣突然扣住她的手腕，冰凉唇瓣印上那道淡粉疤痕。监控器发出刺耳警报，他却笑着按下关机键："现在，我们可以好好清算这七年。"

落地窗外飘起巴黎初雪，他解开衬衫纽扣，心口纹着一朵玉兰，花瓣组成她名字的摩斯密码。床头病历本密密麻麻写满化疗记录，最新一页却贴着拍卖会邀请函。

"癌细胞转移的第三年，"他含住她耳垂轻笑，"能不能换种方式惩罚我？"

2035年苏瑾珠宝回顾展，VR展区排起长队。

观众们戴着头显，在虚拟白玉兰树下遇见不同时空的恋人：七岁女孩与琴房少年交换花瓣标本，十六岁少年在暴雨中筑起血肉堡垒，二十五岁的病人在化疗舱里绘制珠宝草图...

展厅中央的水晶柱内，永恒之泪正在缓缓旋转。内侧新刻着一行小字："谨以此作，献给让我相信永恒的唯物主义者。"

顶楼办公室，孟晏臣摘下呼吸面罩，在遗嘱补充页签名。窗外玉兰纷飞如雪，他想起昨夜女儿的问题："爸爸为什么要每天写日记？"

"因为妈妈的眼睛，"他望着化疗后重生的玉兰树微笑，"需要很多故事来填满。"

抽屉最深处，苏瑾的素描本静静躺着。最后一页是病房监控截图，他蜷缩在镇痛泵旁写遗嘱，而她站在观察窗前画下这一幕，泪痕晕开了日期：2035.3.21——癌细胞清零的第七个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