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扶柳 第84章 乔楚生6

霞飞路转角新漆的蓝招牌映着晨光，"楚月诊所"四个字还泛着桐油香。疏月踮脚调整显微镜角度，耳畔突然袭来雪松气息。乔楚生从身后环住她，胡茬轻蹭她耳尖："林医生，我的听诊器呢？"

玻璃柜里的古董器械突然叮咚作响，阿斗抱着纸箱撞进来："探长！您要的德国造离心机..."话音未落，穿学生装的少女从箱后探出头，脖颈玉兰胎记鲜艳如血。

"我叫乔棠。"少女嗓音清亮，掌心躺着半枚翡翠玉扣，"孤儿院嬷嬷说，这是你们留在教堂的..." 疏月手中的解剖镊当啷落地——那正是父亲当年别在她襁褓上的信物。

暮春的解剖课飘着槐花香，乔棠踮脚往黑板画心脏结构图。最后一笔未落，粉笔突然被夺走。乔楚生倚着窗台转刀："冠状动脉画反了，小哭包。"

"我才不是！"乔棠涨红脸去抢教案，却被他举过头顶。疏月端着药茶进来，见满地解剖图随风翻卷，恍惚看见二十年前的自己与父亲。

警报器突然尖啸，乔楚生神色骤凛。诊所地下室的手术台上，法租界要员胸口中弹，掌心的微型胶卷还渗着血。疏月戴橡胶手套的瞬间，乔棠突然惊呼："他指甲缝有荧光粉！"

暗巷里的霓虹灯管滋滋作响，乔棠攥着疏月给的柳叶刀尾随黑影。黄包车拐进死胡同的刹那，她翻身跃上墙头，却撞进带着硝烟味的怀抱。

"跟你爹当年一个脾性。"乔楚生拎小猫般提起她，掌心银光闪过。杀手腕间的刺青暴露在月光下——盘蛇缠玉兰，与二十三年前的图案分毫不差。

诊所无影灯下，疏月从伤者鼻腔夹出微型胶囊。解码后的情报令她战栗：日本残余势力计划在码头释放Lycoris-V变异株。

"这次我来当饵。"乔棠系紧护士服腰带，将发辫盘成妇人髻。乔楚生默默将改装怀表塞进她手心，表盖内侧新刻的展翅鹤，正与他的胎记相映。

十六铺码头的海风裹挟鱼腥，乔棠推着轮椅上的假伤员缓缓前行。货轮鸣笛的瞬间，她突然掀开毛毯，冲锋枪扫射声惊飞鸥群。乔楚生从集装箱顶索降而下，刀光割裂毒气管道。

疏月在指挥车上紧盯监测仪，突然抓起对讲机："东南风向突变！启动B计划！" 三十架竹蜻蜓载着解毒剂升空，在朝阳下绽成玉兰形状。

混战中乔棠被逼至船舷，忽然腰肢一紧。陌生青年抱着她旋身避开子弹，金丝眼镜后眸光清亮："上海大学化学系程怀瑾，受林女士所托..."

解毒剂如金雨倾泻时，乔楚生将主谋踹下海。疏月冲上甲板，见丈夫与养女背靠背举枪，恍如看见两个时空的自己在此重叠。

冬至夜的诊所飘着桂花酿香气，乔棠伏案写医学院报考志愿。程怀瑾在门外跺掉雪，怀里护着的解剖学图谱还带着体温。

阁楼传来争执声，乔楚生正举着两张船票："马赛医学峰会非要你去？" 疏月将听诊器绕在他颈间："当年父亲没走完的路..." 话音被吻封缄，婚戒与警徽在月光下交叠。

晨雾中的黄浦江泛起金鳞，乔棠忽然在送行人群里高举信封："巴黎大学的录取书！程怀瑾这个笨蛋居然..." 邮轮鸣笛盖住少女心事，疏月笑着将解毒剂配方塞进程怀瑾手心。

浪花卷走二十年的阴霾，乔楚生从背后拥住妻子。当年雨巷的蝴蝶结，终化作她白大褂上翩跹的领针，随汽笛声没入海天之间。

2008年上海法医中心，乔棠摘下防护面具。解剖台上的骸骨第三臼齿微微反光，激光扫描显出德文坐标。实习生举着档案惊呼："乔主任！这具骸骨颈链刻着程怀瑾..."

暴雨拍打着落地窗，她颤抖着拨通越洋电话。巴黎实验室传来带笑男声："老师正在复原1953年的解剖记录，您说的曼陀罗碱..." 话音被推门声打断，白发苍苍的程怀瑾走进来，胸牌泛着旧时光的柔光："小哭包，你的怀表修好了。"

青铜表盖弹开的刹那，泛黄照片飘落——1947年码头朝阳里，穿护士服的少女正在给青年学者包扎伤口，远处玉兰灯树亭亭如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