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的商寻太稚嫩了。
小脸雪白,人很清瘦。
有礼貌,可对外界是充满着戒备心的。
背脊笔直,眼神清幽。
他站在纷纷扬扬的桐树花下,用那双幽静宁澈的眸子看了过来。
看着这枚小商寻,何闻心情激荡。
他!
确实是重生了!
还穿过岁月的洪流,来到了他爱人少年时。
有感慨,有酸涩,但更多的还是激动跟得意——
哈哈哈哈!
商寻!
想不到吧!
这一世,还是我!
而且我在你这么小的时候就出现,并且要将你预订了哟~
何闻在心里不停给自己鼓劲。
别紧张!
现在的商寻,还就是个小朋友!
没那么难对付的。
而且想要从他这里占点上风,也就只能趁这个时候了。
再过两年,自己不一定是他的对手了。
何闻咧开大大的嘴角,盘算着等商寻问他是谁,要做什么的时候,就噔噔噔帅气地叉着腰、挡住他的去路。
“哟,商寻!你小时候长这样啊。”
就以这句为开场白。
而商寻肯定会好奇他的话。
他一追问,他就可以故作神秘地说“我如果说我是从十几年后回来的,你信吗?”
嘿嘿!
何闻越想越美。
都能想象到商寻瞪大眼睛的样子。
他还很少从商寻眼里看到天真懵懂一类的色彩呢。
“呃。”
何闻的笑容突然僵在了脸上。
因为商寻只是淡淡瞥了他一眼,就移开了视线。
沉默的往家里方向走去。
一副生人勿进的气息。
商寻这个人,是很能控制自己的情绪的。
就算不高兴,也很少会外露。
可这位小商寻,他尚还做不到那个程度。
何闻居然在一个小孩身上,感受到了气场跟压力这种东西。
他想,他可能把某些事情想得过于简单了。
何闻没有立即离开,而是趴在商寻家院子外。
商寻回到家后,喂鸡喂猪烧水做饭,劈柴扫地。
他做事有条不紊又特别迅速。
将饭烧好后,他洗手开始看书做作业。
自始至终,商寻没有一个笑容,也没有皱一次眉头。
他的情绪是很少的。
也吝啬于去表达自己的情感。
他就像是一个NPC,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不需要有多余的心绪。
直到天彻底黑了,爷爷还没有回来。
商寻停下了笔,走出院子,望着爷爷每天回家走的那条路——
见人还没回来又回去写作业,不一会儿又出来了。
他出来得越发频繁。
何闻蹲在角落里,望着商寻冷清的背影,知道他是担心爷爷了。
又过了大半个小时,商寻忽然回屋,拿了手电筒并关上门,开始沿着山中小路去接爷爷。
村里夜晚很黑。
一人走在村中小道上,何闻都直发怵。
但他不放心商寻,他要跟上去。
还好没走多远,就听见商寻叫了一声:“爷爷!”
何闻刚放下来的心,又在听到商寻那句“爷爷你脚怎么了?”时提了起来。
原来爷爷今天回来这么晚,是因为他上山采药的时候扭伤了脚。
脚扭得很严重,还得硬拖着走回来。
“爷爷,你别走了,我背你。”
商寻说着就要蹲下来。
爷爷哪里能让他背,“你背不动爷爷的,寻寻。”
“我背得动。”
彼时还是初中生,还没发育窜个儿的商寻,硬是抖抖索索地背起了爷爷。
腰被压得很低很低,何闻都担心他随时会趴地上去。
可让何闻惊讶的是,从一开始腰全弯了下去,商寻竟然又一点点直起了腰——
从颤颤巍巍的步伐,到渐渐也能走稳了。
这小小的一件事,却像是贯穿了商寻这一生。
从小到大,他似乎一直是这样。
再难再累,他都是这样一步步走过来的。
从没有去指望别人救他于水火,也没盼着天上掉下个贵人,替他遮挡这一路的风霜。
“爷爷,你看,我能背动你了。”
“寻寻真棒!”爷爷偷偷抹了一把泪说。
“嗯!我从明天开始,每天要多吃一碗饭,这样就长得更快了,以后还能背着爷爷跑步呢。”
“你这傻小子。”爷爷被他逗笑了。
何闻默默看着许久。
激动跟得瑟的情绪都消失了,他躲在茶叶地里,等爷俩走远后,他哭着跑了。
他忽然意识到。
这时候的商寻并不需要他。
也不用他自作多情的去解救。
他跑到蔡老头家里。
蔡老头是村里的老郎中。
治个跌打损伤的还是有两下子的。
“开门!”
蔡老头都要睡觉了,被一个十岁出头的小鬼半夜拍开了门。
那小鬼脸上还挂了两条泪痕。
模样还有些拽横拽横的。
他朝蔡老头家桌上拍了几张一百的票子。
吸了吸鼻子。
“老头儿,商爷爷脚崴了,你去给他看看。这些钱是诊金,不够我再给。”
说完酷酷地走了。
走到门边还嘱咐。
“你别说是我叫你去的啊!”
等小孩儿走远后,蔡老头才不解地摸摸脑袋。
“这谁家娃儿啊?在村里没见过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