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司 一百五十六章 分别

为化去嗜血蛊，究竟有多少无辜幼童丧命在这座豪华的大宅当中？

又有多少人为了复兴魔教的荒唐使命，被迫一辈子受到嗜血蛊的控制，甚至疯疯癫癫度过残生？

方京安想要反抗这样的宿命，幸好他拥有极高的剑术天赋，终于整个方家都不再是他的对手，于是他对方老太太说，自己想要离开方家，去追求更高的剑术修行，将来功成名就，就是方家复兴之时。

方老太太对他寄予了厚望，并没有反对他外出的请求，同时她也告诉他，方家研究嗜血蛊的计划完全失败了，但魔教还有一系分支也在研究药物，想要控制嗜血蛊，或许他们会有更多办法。

方京安在方家一刻都不想多待，那时候他的剑术已经极为精湛，只是随着修为精进，嗜血蛊对他的影响越发严重，方京安决定先去寻找压制嗜血蛊的办法。

于是他去了方老太太告诉他的地方，那个地方叫做枫鹃谷。

“我就知道”，白榆叹了口气，看到这里她几乎已经可以确定，一切都跟蓝瑶当年经历的悲剧脱不开干系，“枫鹃谷根本不是什么隐居世外的清净之地。”

“没想到枫鹃谷竟然也是魔教一系的后裔”，霍云川作为前四方戒律堂首座也对此事一无所知，很是诧异，“四方戒律堂竟然没有半点消息。”

他们接着往下就看到了方京安初入江湖的时光，枫鹃谷与方家虽然同出魔教一脉，可并没什么过深的交情，只不过是恰好各自都在研究嗜血蛊而已。

只看在当初那点浅薄的渊源上，枫鹃谷当时的当家人答应卖一份解药给方京安，只是解药的价钱极贵，是方京安觉得自己终其一生都无法赚到的数额。

他于是开始用自己的武功赚钱，反正方家也没什么正派的名声需要维护，他干脆放任自己正邪不分，一切都只为了赚钱，他打算只要脱离了嗜血蛊的控制，就回到方家杀了当初害死母亲全家的人报仇。

他为了钱杀了很多人，做了很多事，没想到反而因为这样而声名鹊起，江湖中渐渐有了关于他的传说，甚至连当时的首富安阳家也向他投来了橄榄枝，他们给出的价钱甚至足够他去买一份嗜血蛊的解药，他毫不犹豫地答应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人生当中的一切都是被早已经标定好了价格，安阳家想要招揽他，不止是因为他的武功，更因为得知了他的命格。

安阳家的夺运之术只选择他这样命格特殊的人，用来滋养他们家族的运势。

方京安刚从枫鹃谷买来了解药“逍遥醉”，兴冲冲化去了嗜血蛊，正打算去找安阳家主请几日的假期回方家报仇，没想到什么都没来得及说，他就被安阳家主偷偷设下的阵法困住，成了彻头彻尾的祭品。

他的尸首滋养了安阳家后宅的那片山楂林，而名动一时的江湖传奇剑客方京安也悄无声息地消失了。

他临死前心中最后一点留下的遗憾便是，好像再也没机会为娘亲报仇了。

“对不起，娘亲，我是不是太自私了？”

方京安看着面前的周娥低下了头，他其实本可以先为她报仇的，可他最终还是选择了先去找办法化解嗜血蛊。

“都不重要了”，周娥摇摇头。

原本悬立在半空中散发着白光的流光扇突然仿佛失去了所有仙力的支持，骤然掉落下来，百里扶光上前将它接在掌中，方京安的身形也慢慢变得虚幻，颜色越来越淡。

是他亡灵最后碎片在世间即将消散的征兆。

“再见了，娘亲”，方京安知道自己即将消失，依依不舍地望着她：“希望来世还能做您的儿子。”

“小船……”，周娥看着年轻男子的身影在眼前慢慢消失不见，眼中的悲痛清晰可见。

可她已经再没了大喜大悲的力气，一切相遇和分离早已经让亡灵都显得极为疲惫。

她盯着方京安消失之后的那片虚无好一会儿，终于转过头来看向白榆，平静地问：“我不会有来世了，对吗？”

白榆点了点头。

她们签订了契约，周娥的灵魂最终将归白榆所有，成为燃念灯的灯油。

她垂下眼，无力地叹了口气，答应道：“好，有劳你了。”

他们之间的母子缘分如此浅淡，就算有来世还是不要相遇了。这样也好，了断一切牵挂，从此或许就不会再痛苦了。

白榆见她神色安然，执念与怨气已经随着方京安的消失而消失殆尽。

她并起双指，上前点在周娥的眉心，她的身体骤然缩小，最终凝聚成一团白色的光晕落在白榆掌心之中。

白榆掌中燃起火光，纯白的光晕在火光当中被灼烧成透明的尘灰。

远在千万里之外的修罗殿祭坛当中，燃念灯再度亮起，新的灯油让光芒又亮了些。

可燃念灯的火焰之前，竟然没见到大祭司青影的身影。

谁也不知道她去了什么地方。

周娥的亡灵也消失了，整个方宅环绕的戾气却并未完全消散，百里扶光看着空中盘桓着不肯离去的血红色咒婴们，不免皱眉：“这些小东西怎么还在？要不我超度一下？”

他甚至都动手结法印超度了，可念出的经文却似乎对这些咒婴毫无用处。

百里扶光不免疑惑起来。白榆抬手拦了他，“别白费力气了。”

“这些咒婴乃是因为嗜血蛊而亡的魂灵，寻常的办法是无法超度的”，霍云川平静在旁边解释，他看到白榆已经手腕一翻出了刀，她要用斩桥之法送这些亡魂去往生之地，“只能用斩桥之法。”

白榆手中多了三株香，她的手一晃便有火焰点燃了香火，随手往地上一插，在香气袅袅之中，提着刀朝着咒婴走去！

似乎是有所感应，咒婴们顿时瑟瑟发抖起来！

白榆刀上的红光大盛，她脸上带着有些兴奋的笑容，一步步走向咒婴。

“桥归桥，路归路，亡魂散兮，生灵归兮”，她朗声吟诵，话音刚落，手中的刀已经高高举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