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司 一百六十七章 审问

衙门的大堂上并没有人发现突然多了三个围观者，百里扶光和蓝瑶一起站在侧边，看着县令在审理此案。

赤瑕懒洋洋坐在门框上吃包子，他四处去打探消息也确实累的不行，这会儿只想歇歇脚。

升堂时候总是气氛肃穆的，堂上站着肃穆的衙役，手中持着棍棒，腰间悬挂着长刀，长相都是穷凶极恶的，冷着一张脸盯着躺下跪着的新娘。

衙役们因为此案几乎忙活了整晚，自然对凶犯没什么好脸色，县令更甚，本来小镇子上素来风平浪静，最多也就是处理些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而此案事关重大，又恰好赶上镇上来了一位刚好丁忧在乡的大人，大人从京中来，听闻此案甚是震惊，于是特意命人传讯而来，要求县令尽快处理此案，不要造成不必要的恐慌。

县令颇为无奈，只能连夜处理，也是搞得一肚子恼火，只想尽快结案，语气都带着几分不耐烦。

“大胆凶犯，还不从实招来！”

县令一拍惊堂木，狠狠的询问。

百里扶光从未真正见过人间的县衙审案，啧啧称奇地四处张望，对什么都好奇，甚至连县令手中的惊堂木都想抢过来看一看，被蓝瑶无奈地按住了手才肯作罢。

蓝瑶实在无语地嘟囔，“你就仗着自己的仙术屏障在，他看不见你，否则信不信他把你当成同党一并抓了？”

百里扶光想要隐藏身形这点小小的法术自然不在话下，他仍然一脸兴奋，又开始围着衙役手中杵着的杀威棒转圈，像一只跃跃欲试的小猫。

“他发现不了的”，百里扶光扬着嘴角说，“本仙君的法术岂是这些普通人类能破解的？”

他说着挥了挥手，甚至模仿县令坐着的椅子给自己和蓝瑶弄出两个一模一样的，然后招呼蓝瑶来坐下，跟县令坐成一排旁听。

蓝瑶摇摇头示意自己不过去，只站在新娘旁边，眯起眼睛看着她。

不知道为什么，她心中有种隐隐的不安，不知道到底问题出在哪里，可是她自从见到新娘开始，这种不安的感觉就越来越重，仿佛是一块石头压在了她的身上，呼吸都变得不那么顺畅了。

她打量着新娘血污模糊下的面容，试图分辨出那种不安感觉到底来自于何处。

可新娘扬起脸时，她又觉得自己捕捉不到那种细微的感觉了，新娘的眼神如同灼烧的火焰，当中盛满了不甘和愤恨，仿佛只有用她手上沾染的血才能洗刷一切。

她愤愤地看着县令，说出自己的答案。

他们都是毫无人性的畜生。

一切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她不是秋声镇上的人，她出生在千里之外的地方，那里虽然常年冰天雪地，气候寒冷，可是人心却是暖热的，就算是屠夫的女儿，就算身为女子，她依然能顾学习技艺，依靠自己的能力养活自己。

阿音是家中唯一的女儿，她学习了一身杀猪庖丁的好技艺，能一刀杀死一头两百斤的猪，家中经营着一个规模不大的肉摊子，凭借自己的力气也能维持温饱。

可是却有一天，她和邻居的小姐妹一起相约去市集买好看的衣服和首饰，却在经过人迹稀少的巷子时候突然被人从背后蒙住了口鼻。

她也反抗过，和她一起被绑架的小姐妹为此被打断了腿，她也断了一只手，终究是寡不敌众，被一路绑着从北境带到了陌生的城镇。

她生的不错，只是断了一只手没办法被卖去青楼，后来意外被带来秋声镇，这里有一户人家的儿子从小生了病，不但有些痴傻还不能人道，需要媳妇但镇上没人肯嫁给他，于是便打起了外来人的主意。

阿音性格炽烈，自然不肯轻易屈服，那些人为了让她屈服，不但在她面前折磨她的姐妹，甚至还用强的让她怀了身孕。

总之这家人的儿子需要一个孩子传宗接代，他既然生不了孩子，买回来的女人能生也可以。

至于孩子到底是从哪里来的，也没那么重要。

阿音被迫屈服下来，可北境的女子就算短暂蛰伏，心里的火依然不能熄灭。

蓝瑶看了赤瑕一眼，赤瑕把最后一口包子塞进嘴里，还咀嚼着站起来走到她身边来，“有什么事要办？”

他虽然年纪小，可与蓝瑶相处多年，对她的一个眼神都无比熟悉，蓝瑶此时看过来显然是有事情要吩咐他去办。

蓝瑶的眉宇都要皱到一起了，她实在无法接受这些离谱的行径，甚至有种想把那些人都揪出来打一顿的想法，于是她吩咐赤瑕，“你去找找，是谁把阿音卖到镇子上的。”

赤瑕虽然在吃东西，但大略也把事情听了一些，他对于人类买卖人类赚钱，成亲要买新娘这件事情本身就不解的很，干脆利落地点头答应下来：“明白。”

“还有，跟她一起被卖过来的那个姑娘……”

蓝瑶补充了一句，赤瑕便接话：“没问题，我会把她救回来的。”

“不必着急”，蓝瑶眯起眼，眼底闪着危险的光，“我会一起跟他们算总账的。”

赤瑕感觉到蓝瑶起了杀心，但他对这样的蓝瑶十分熟悉并不觉得意外，倒是百里扶光抬起头看到蓝瑶此刻的模样不由的愣了愣，忍不住又想起当初枫鹃谷那个素手屠了满门的沈流盈。

她是真的生气了。

但更令人生气的还在后头，新娘讲述完她的遭遇之后，县令非但没有表现出任何怜悯，甚至用很不解的表情望着她问了一句，“张家好心收留你，你却杀他家满门，简直恩将仇报！”

“收留？”阿音当场愣住了，抬头望着县令，眼神恨不得把他也当场砍了。

百里扶光听得咋舌：“他？他是耳朵不好吗？”

“分明是又聋又瞎”，蓝瑶冷哼，“不配做这个父母官。”

县令却还在毫不留情地责骂阿音，“你从家中走失不假，可秋声镇与你的经历全无瓜葛，你杀人作恶，其罪当诛！”

百里扶光实在听不下去，向来神情柔软的仙君此刻面容的棱角都锋利起来，他动了动手指，县衙堂上原本高悬着的“清正严明”四个字的匾额突然颤了颤，冷不防朝着县令的脑袋砸了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