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司 十六章 怀疑

随即凭空闪现的画面让她全然陌生，她看到连绵山川的影子倒影在清澈的湖水当中，不时被水面蜿蜒的细小波纹扭曲打破寂静，白衣少女翩然提着裙摆跑过湖边，身后黑衣的男子却有条不紊地踱着步，她看不清楚他们的脸，那只是一瞬间仿佛幻觉般的闪现，一切顷刻烟消云散，像是雨后彩虹幻化的泡沫，仿佛从没出现过。

白榆愣了半天，努力回忆自己到底是真看到了还是出现了臆想，正她发呆的工夫，紧闭的门突然在她面前打开了。

蓝瑶神色疲惫地望着她，嘴上却是习惯性不肯饶人：“怎么站着不进去？你也撞门框撞傻了？”

“你这个‘也’字就用得就很灵魂”，白榆回过神来，迈步往房间里走去，蓝瑶侧身给她让路，一边问：“还顺利吗？”

“还那样”，白榆撇了撇嘴，很是嫌弃的模样，“再这么下去，整个修罗族都要被她带得发癫了。”

“药给了吗？”

白榆摇摇头，目光往床榻望去，看到霍云川躺着蒙眼的白纱依然还在，她暂时放下了心，问：“他怎么了？”

“突然发高热，我给他开了些药，赤瑕去煎药了”，蓝瑶说着探了探霍云川的额头，见他一只手还牢牢攥着蒙眼的白纱，不解地跟白榆抱怨，“也不知道是不是脑子烧坏了，我本来想帮他摘一下他死活不让。”

“随他去吧”，白榆凑过去看霍云川，见他躺在那里一动不动，脸色看起来比他身上的白衣还要苍白，她抬手将原本绑着的床帐一一放下，眼看着飘荡的紫色纱帐遮住了霍云川半张脸。

蓝瑶一手撩着床帐又看了霍云川片刻，终究还是没忍住：“他都知道了。”

“提了什么要求？”

“解毒。”

“你答应了？”

“我哪敢”，蓝瑶放下另外半张纱帘，终于将霍云川的身影完全遮挡起来，“我说要你做主。”

“也不是不能救”，白榆坐到了一边的小榻上，拽了个软垫靠着，一副没骨头的模样，“要看生意谈得合不合算。”

“你没跟他结契？你不打算要他的灵魂了？”蓝瑶看看床帐，又看看白榆，慢慢流露出一点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睛逐渐瞪大瞪圆：“你对他用了血契，你该不会看上他了吧？”

白榆弹起来把软垫扔过去打蓝瑶：“你舌头不想要了？”

“你真看上他了！”

蓝瑶端详白榆，跟只炸毛的小鸟一样扑腾着双手打开软垫：“你都没立刻反驳我！”

“什么啊，我留着他有别的用”，白榆翻了个白眼，又忍不住摸了摸脸上那道已经完全看不到的伤口，“我要跟玄天剑宗做笔大买卖。”

“不图他的脸，难道你图他的身份？”蓝瑶越发好奇，捞着软垫凑过来挤在白榆身边，“他毕竟现在是戒律堂的逃犯，你想把他卖给玄天剑宗？”

“蓝瑶姐姐，收一收你的胡思乱想可以吗？”

白榆拍拍她的肩膀，“我会干这么低劣的事？”

“不然呢？”

“我要让他心甘情愿……”，白榆想到了什么，得意的舔了舔唇，“心甘情愿做我的人。”

“？？？”蓝瑶当场爆发出一阵尖锐的爆鸣声，叉腰站了起来：“你还是看上他了啊！”

白榆满心盘算，你不懂，你不理解，你不会明白的，我只是想把他当做一个移动的人形焚魂印而已。

还没等白榆说话蓝瑶又坐下了，她像是说服了自己一样又叹了口气，“其实也不是不行，你都三百多岁了，想找个伴也无可厚非。他虽然现在修为废了，好歹脸还在，长得好看比什么都强，就当包养个小白脸也不错。”

白榆扶额：“不是，这都哪跟哪儿啊？”

蓝瑶又站起来了，似乎想到了什么，非常不满地：“不行！还是不能轻易相信男人！我得帮你好好把把关！”

白榆受不了了直接扶着她肩膀把她按下去：“我求你了，收了你的神通吧！”

蓝瑶：“我……”

白榆直接打断她的话：“我只是想让他帮我收集灵魂而已！”

“哦”，蓝瑶眨巴眨巴眼睛，“这样啊，那没事了。”

白榆松了口气，这位喋喋不休想帮她安排找伴事宜的大夫终于肯停下来，她便又问：“治好他需要多久？”

“很久”，蓝瑶露出为难的神色。

“很久到底是多久？”

“不好说”，蓝瑶给白榆倒了杯茶，又给自己倒了杯，小口抿着：“要看他能扛多久。”

“什么意思？”

“离人泪毒入血脉本来就很难以祛除，跟外力造成的伤势不同，他的经脉是被毒性融碎的，想要重塑比扒皮抽骨还要疼，贪嗔痴，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需要历经人生八苦，方能化尽离人血泪”，蓝瑶垂下眼，不免回忆起当年往昔，“八苦为一劫，一共六十四日，我之前也诊治过一个人，他是撑的最久的，也不过是三十二日，刚好过了一半。”

“他……”

“死了。”

蓝瑶叹气，“自尽。”

“这话就先别跟他说了……”，白榆瞥了一眼全无动静的床帐。

然后床帐里响起难得软糯的声音：“晚了，都听到了。”

白榆无奈地站起来：“这会儿你倒是也不耳背了是吧！”

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撑起纱帘探了出来，露出稍许手腕，细镯卡着他的腕骨，白衣宽大显得他格外清瘦，霍云川的脸只露了一半出来，在昏暗的纱帐里显得极不清晰，他声音低低的听起来没剩几分力气：“我想试试。”

“要试可以，要先答应我一个条件”，白榆站了起来，双手负在身后走到纱帐旁边，居高临下看着霍云川。

“什么？”

白榆没有回答，而是偏头看向蓝瑶：“我想单独跟他聊聊。”

蓝瑶眯起眼睛看看白榆，又看看霍云川，总觉得想说什么但是又没说出口，只用意味深长的目光瞥了他们俩一眼，然后走了出去。

白榆被蓝瑶这个目光看的背后都发凉，想都不想就知道她脑子里都在想些什么光怪陆离的画面，她刚想扭过头不理她，已经迈出门又突然探个头进来的蓝瑶趴在门框上，笑嘻嘻地露出一对可爱梨涡：“真不是看上他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