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司 六十七章 公义

最终灵韵真人依依不舍地与霍云川道别，他渴望的眼神让霍云川看在眼里都有些过意不去了，但他还是硬下心肠对他说：“师兄，此事玄天剑宗不应插手。”

灵韵真人深吸了口气便露出严肃的表情，终于又有了一派掌门的模样：“我知道了。”

他上前郑重地拍了拍霍云川的肩膀，“你注意自己的身体，有什么需要一定记得来找我。”

“会的师兄”，霍云川点点头，庆幸有个师兄可以依靠总归是件幸福的事。

他并非一无所有，这么想着心中便更有了些温度。

看着灵韵真人踏着落日的余晖走向晚霞尽头，霍云川便转身往安阳家走去。

他依然走的是后门，只是去时故意从前门处绕过看看情况，果然如他所料，现在安阳家乱成一团，家丁侍从出出进进都在找人。

虽然修为所剩无几，但出入一个普通世家对他来说依然不是什么难事，尤其是此刻家里乱哄哄，寒星宫和天工坊的人也都停留在这里，就算被人看到，估计那人都容易分不清他到底是哪边的人，所以霍云川根本有恃无恐。

在安阳家从外院到主院，可能是他实在走得太坦荡，后来竟然没人敢拦他。

他虽然不知道安阳薇口中的仿翠是谁，可他会问。

大小姐不在主院，大部分侍女和家丁都出去寻人了，留下看家的为数不多几个在兢兢业业打扫院子，霍云川便找了距离最近的一人，问：“请问仿翠姑娘是哪位？”

侍女愣了愣，先分辨了一下对方的身份，实在不认识，可对方一脸正气凛然的模样看着又不像有什么坏心思的。

尤其是来人容貌俊秀，态度礼貌，而且一身精致着装就看得出身份非同一般。

侍女自己先开始了脑补，猜测：“是跟大小姐的下落有关吗？”

霍云川沉稳点头，说起来他也没算撒谎，他寻找仿翠确实是为了寻找安阳薇的尸首，以及安阳宁的魂魄所在。

“嗯。”

“仿翠在小厨房给大小姐炖安神汤”，侍女毫无怀疑，立刻给他指了小厨房的方向。

在如此兵荒马乱的情况下还能坚持在小厨房炖汤的侍女着实不是一般人，这是霍云川见到仿翠的第一印象。

仿翠看起来不过十五六岁，看起来还有些没有长开，面容青涩身材瘦小，但从五官轮廓能看得出隐隐的秀丽之感，是个潜在的美人胚子。

霍云川心中已经清楚了安阳宁的人品性情，也知道她身边侍女为什么换得频繁，仿翠却是伺候最久的，可见应该是个聪明人。

他走路没声，悄无声息间已经到了门口，仿翠在专注盯着火，完全未曾留意身后小厨房门口已经站了人。

霍云川怕吓着她，于是故意清了清嗓子，咳嗽了一声。

仿翠听到动静跟个惊恐的小动物一样转过头跳开，手里摇着的蒲扇都掉在了地上，“你、你是什么人！”

“你是仿翠姑娘？”霍云川不答反问。

仿翠看着他充满了警戒，她可不是外面那些好骗的侍女：“你怎么进来的？主院不是随随便便什么人都能进来的，你想干什么？”

“姑娘别怕”，霍云川拿出安阳薇给他的环佩，摊开掌心在仿翠面前：“安阳小姐让我来找你的。”

仿翠一眼就认出黄水晶环佩，顿时沉默下来打量了一番霍云川，然后一言不发快步走到厨房门口探头朝外看了看，果然没见到有人经过，这才忙不迭把门关上了。

“你是小姐的人？”

仿翠皱着眉盯着霍云川，但眉宇间的怀疑之色已经减淡了不少。

“她现在很安全”，霍云川说，“她遣我来打听件事，你可知道安阳薇的尸首葬在何处？”

“小姐不是已经逃婚了吗？还来掺和以前的事做什么？”

仿翠不解，打量着霍云川眼中怀疑的意味又重了起来，“她明明很讨厌提这个名字。”

“她自有她的道理，你若知道什么，如实说来便好”，霍云川不接仿翠的话茬，他凝眉肃穆的时候总是一脸高深莫测的模样，仿翠盯着霍云川看了一瞬，看不出任何异样，找不到破绽。

“我……”，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开口。

“姑娘若有为难之处不妨相告，说不定我能帮上忙。”

霍云川看得出她的情绪松动，声音便放的温柔了些。

或许是他的样貌和声音都容易取信于人，仿翠最终还是放下了戒备，她突然幽幽地冒出一句：“你……你相信这世上有鬼吗？”

“鬼怪之说自古便有。”

“你怕鬼吗？”

“我更怕人心”，霍云川垂眼一瞬，似乎是想到了什么不愿提及的往事，“鬼怪不过生死仇怨，人心才更多算计。”

“你说的也是，她好像……对我们并没有什么恶意”，仿翠也不禁被霍云川的话语触动，回忆起了什么。

“她？”霍云川敏捷地发现了仿翠言语中的重点所在，“你说的她，不是大小姐？”

仿翠鼓起勇气，抬头勇敢地朝着霍云川说：“她不是大小姐，她是鬼！”

霍云川也想过安阳薇的身份会被人识破，不过还魂之事太过玄妙诡异，很多人会不信，如同仿翠这样笃定她是鬼不是人的倒是寥寥。

“你可有证据？”

“大小姐喜欢喝冷茶，她却要热的，大小姐动辄就会对侍女打骂责罚，她却会摸我的头……”

仿翠努力回忆着，对这个所谓“鬼”的记忆，回忆短暂可却是温暖的。

“什么时候的事？”

霍云川便追问起来，安阳薇的讲述当中是没有这一部分的，她醒来时已经在安阳宁的身体里了。可仿翠不一样，她是亲历者。

仿翠像是终于找到了倾诉者，“所以，你也知道她已经不是大小姐了？”

霍云川注视着她清澈的双眼，诚实地点了点头。

仿翠迎着他的眼睛终于得到了肯定，她对他的信任又增加了几分：“我其实不怕她，甚至偷偷想过，如果她是大小姐就更好了……”

“姑娘心善”，霍云川看着眼前小小的一团，终究是没敢抬手拍她的肩膀安稳，只好又尽量放轻柔了声音：“亡灵回魂，应有冤情，不知姑娘可愿意为公义施以援手？”

“公义？”

仿翠凄苦地笑一笑：“在这大宅当中，何来公义可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