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念司 七十三章 亡灵

“杀人满门，自然是恶人”，蓝瑶毫不犹豫地回答。

“砰！”

百里扶光突然重重拍在桌上，气愤又不甘，“不！我相信她是好人！”

“戒律堂都已经为她定罪了，小仙君”，蓝瑶看着他摇摇头，“你又何必自欺欺人呢？”

“她能为素不相识的折损修为，以身试药，怎么可是坏人？”

百里扶光笃定地看着蓝瑶，“她虽为凡人，可心怀苍生，就算天下人皆说她有罪，我亦不信。”

蓝瑶只觉得心中被他言语化作的无形刀子割得一寸寸的痛，可那样的痛却仿佛唤起了她内心的波动，一股暖流在她眼中翻腾着，如同喉咙当中哽咽不下的苦涩。

原来，被人记着是这样的感觉。

她强忍着眼中的热意说：“可她已经死了。”

“不，她没有”，百里扶光坚定地摇头。

蓝瑶心中一紧，忽然想起百里扶光是璇玑岛仙君，而他手中那一柄扇子也并非是普通的扇子，而是能轮转时间，洞悉天命的流光扇。

难道他真的察觉了什么？莫非他故意带自己来看这出戏，就是故意试探？

可他这么做又是为了什么呢？

蓝瑶不免越想越多，越想越紧张，她的身份无论在修罗族还是在人间都算是个巨大的秘密，若是真被百里扶光察觉了端倪……

她觉得心跳越发快了起来，百里扶光目光转过来看她，神情复杂：“她……”

“她怎么了？”就连赤瑕都被引起了好奇心。

蓝瑶的心都悬到了嗓子眼，哑着嗓子问：“她怎么了？”

百里扶光黯然说道：“她还在活在我心里。”

“啊？”赤瑕懵了。

蓝瑶一颗心只觉得悬了个寂寞，原本以为是身份暴露，现在她只觉得面前这位仙君可能脑子有问题。

当然脑子或许有问题的百里扶光自然还是能注意到蓝瑶和赤瑕一起看他时嫌弃的眼神的，他不以为然地甩了甩手：“不懂算了。”

他懒洋洋坐回椅子上，把目光落在台子上：“刚好，戏要开演了！”

这场《药王神女》前序的暖场终于结束，百里扶光刷啦抖开扇子摇了摇，专注地看向了戏台，不再理会蓝瑶和赤瑕。

“真的那么好看吗？”赤瑕充满好奇地趴在栏杆上，差点把脑袋都探出去看戏台了。

“你看了就知道了”，百里扶光摇着扇子得意介绍：“我看哭了好几回呢！”

随着悠扬的曲调响起，身穿一袭白衣的小花旦终于出场，她的亮相唱腔轻柔温润，短短数句唱足了悲天悯人的意味。

戏院里顿时响起热烈的掌声。

蓝瑶听着那一片片叫好与喝彩，恍惚间，仿佛又回到了十五年前的光景。

“是不是看完这出戏，你就准许我们取走那本《法器百典》？”她忽然问。

百里扶光点了点头，“那是自然。”

“好”，蓝瑶深吸了一口气，“那就看吧。”

反正沈流盈已经是死人一个，蓝瑶不禁想，她现在坐在这里也不过是在看着一段别人的人生故事而已。

故事里的人，就让她留在故事里就好了。

-

白榆迟迟等不到蓝瑶和赤瑕回来，就知道事情没有想象中简单。

她的蜉蝣步比不上赤瑕，知道如果贸然来找他们很容易中途迷路，那就更得不偿失了。

白榆站在书铺的院子里抬头望了一瞬天空，冷的夜里星辰稀疏，不知道为什么原本应该漆黑无垠的天空此时却隐约蒙着一层红色的薄雾。

白榆心头没来由地猛跳了一下子，这感觉仿佛回到了幽冥之地三百年前那一天，因为战死于神族与修罗族大战当中的亡灵实在太多，无法往转生之地而去，聚集在无畔河边的亡灵浓重血煞之气几乎冲破天际。

这是……白榆眉梢挑了一下，感觉到眉心一抹灼热泛起又消逝，她与霍云川之间独特的修罗血契让她即刻间警觉，这是霍云川遇到危险的征兆！

白榆不敢怠慢半分，便是当场施展蜉蝣步，循着修罗血契的方向，身形闪动之间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血腥气混在衰败的林间，却泛着一抹淡淡的酸涩山楂香气，显得诡异又违和。白榆的身影刚落入林间的遮掩当中，她便瞬间察觉了霍云川的位置。

眼看着那一抹清瘦单薄的身影自高处坠落，他身边散落着斑驳凌乱的剑意，脱力地朝着树丛中坠去！

“霍云川！”

白榆纵身而起，上前将霍云川接了个正着。

霍云川倒在白榆臂弯当中，脸上的死气正浓，已经不是苍白没有血色，而是沉沉晦暗的灰色，白榆看着骤然心里一惊：“你、你干了什么？”

“亡灵”，霍云川嘴角挂着一抹笑，虚弱却又坦然平静地：“安阳家……”

他的气力已经不足以支撑他说出完整的句子了，白榆才意识到那股淡淡的山楂香气正是来自于霍云川身上。

她抬眼看了看四周，才发现他们正在安阳家的大宅前院当中，四周横七竖八已经倒了不少人，其中不乏天工坊和寒星宫的人。

天工坊的三坊主宋凝湘和寒星宫的少宫主洛清都受了伤，各自盘膝打坐疗伤，安阳峻则缩在角落里被一群同样瑟瑟发抖的家丁护着，大家脸上的表情能看出来都已经濒临吓破胆了。

尽管她知道修罗血契和焚魂印都能护住他的性命，可白榆见了霍云川那副马上就要死了的模样心里一股火就莫名上涌。

她抱着霍云川给他按脉，霍云川已经完全没了力气，下巴沉沉搭在白榆肩头，下一秒却抑制不住歪头咳出一口血来。

白榆扭头就看到地上那一抹赤红，当场更是暴躁难以压制：“刚才发生了什么？”

宋凝湘的伤势相对较轻些，她哑着嗓子开口：“方才亡灵突然聚集，袭击安阳家……”

“你们这么多人，这么多高手，竟然连亡灵都打不过，要他一个重病之人拔剑？你们的脸呢！脸呢！”

洛清低下头，她确实试过，可她心有余而力不足。

宋凝湘动了动唇，最终想解释的话没能说出口。

白榆感觉霍云川的身体越发冰冷，她试图唤起焚魂印的力量给他疗伤，可却怎么都唤不起焚魂印的感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