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啪的一声。
苏橙关掉了白色X射线观片灯。
她叹了口气把上面的CT片子拿了下来。
“这片子这块的问题还是很清晰的，下级医院的诊断结果没有问题。”
“要问我的意见的话，我个人也是倾向于让这患者尽快手术，当然你也可以再问问别人。”
这样的话说完，聚拢在她身前的几人不住的感谢。
“苏医生，还是您好，刚在别处的门诊，问什么人家都懒得搭理。”
为首的一人感概完，接过CT片子放回了袋子里。
苏橙心里清楚，有的坐门诊的医生纯粹是因为忙，表达简短有力赶紧说完看下一位。
而有的则是傲慢，就是那种没有医德不说人话的类型，这种害群之马也不少。
医渡有缘人，在现代背景下，仍然不是空话。
“没什么好不好的，利害我都和您讲完了，剩下的就是您个人选择了。”
几人听到这些话，再次感谢了一遍，这才走了出去。
“大哥，要不咱们现在就带爸过来做手术吧？”
“先别急，苏医生也说了可以多问问，咱再挂一个医院的号，找别人再问一嘴，然后定夺。”
“大哥，这苏医生是托熟人介绍的，怎么也能信得过吧，别再挂号了，太麻烦了。”
“人啊，都有自己认知的局限，人命关天的事儿不能偷懒，多问嘴没毛病。”
几个人说话的声音不算太小，至少屋子里的苏橙是听的一清二楚。
不过，她没有因为这些人的不放心感到半点气愤，只觉得患者有这样的认真家属该开心。
正在这时候，张雅开门走了进来：“你今天不出门诊，还有上楼来问的啊？”
“看来咱们的苏医生业务和做人都很牛啊，至少在外面是有着很不错的口碑。”
苏橙笑笑，拿着纸杯给她接了一杯水：“坐会儿吧。”
张雅瞄了一眼边上穿着手术服的医生，小声问道：“不太好吧？我又不是住院患者。”
苏橙摆摆手：“没事儿，都是老同事了，这屋子又不是无菌现场。”
“只不过是站着一台又一台的手术后，大家稍作休息的地方罢了，就是放松的。”
张雅坐下喝着水，苏橙冲她微微扬了扬头：“怎么样？你刚去送东西有没有显得突兀？”
“没有，我带着真诚的心去的，大家都能感受的到，我还加了阿姨的联系方式。”
苏橙笑了：“真有你的，送个水果就把联系方式要上了，这是要从内部攻略啊。”
张雅双手捧着纸杯，略微低头思考着，苏橙见她这样也收起了打趣的笑脸。
“你之前说叔叔还有几个月可活，他会在这里住多久呢？”
苏橙听到这话，眼神也跟着黯淡了些。
“据我的经验，很多病人开始感觉到恶化后，就不愿意在医院待着了。”
“说难听点，在医院等死和在家等死没有什么区别，更多的人是愿意落叶归根的。”
“考虑到他的具体情况，也叫不了太准，不过一两个礼拜是要的。”
“医生在身边，患者们多少有些安全感和心理安慰，直到发现解决不了，就出院了。”
听到这，张雅起身：“行，我知道了，那这段时间多麻烦你了，虽然我和人家没什么关系。”
她说完这话便看着苏橙，后者也是领略到话中深意，只是非常善解人意的笑笑。
“别不好意思啦，我举手之劳的多照顾点，也不算什么事儿，咱们这关系在这呢。”
“大家刚毕业的时候，我直接找你借钱旅游，放在别人身上，肯定会觉得我没边界烦人。”
说完这些，苏橙又担心对方误会，出言强调道：“我这不是还人情，你可别多想。”
“我的意思是，我也和你一样，愿意的事儿，不会抠细节衡量利弊，就......你懂吧？”
张雅听的心里暖暖的，双向奔赴的友情，在往往从实际利益出发的时代，太难寻了。
“懂，我怎么不懂，看你说这么多绕来绕去的，比以前可啰嗦多了，以前我们没这些解释。”
苏橙大大方方的说道：“时间长了不见，难免都担心对方有变化。”
“现在这么聊透，连那层隐隐的生疏隔膜都一点不见了。”
张雅看着她真诚的眼神也笑了：“是啊，朋友越来越少，留下的都经过了时间，越发纯洁。”
直到张雅走后，苏橙依然带着笑意看着门口，这段时间的工作压抑仿佛消失不见了。
她感觉人确实是社会化的动物，人生中确实有那么几号人，出现就会带来好心情。
张雅走出医院后，回头看着林爸林妈的那间病房的窗户。
她的脑子里，是两人疲态尽显却强颜欢笑的样子。
张雅掏出手机给夏冰打了个电话：“我这些天不去公司了，手头有些事儿要优先做。”
夏冰听闻心里马上一沉：“该不会，你身体体检出什么问题了吧？”
“我之前认识一些专家的，虽然他们现在未必买我家账了，但是帮帮忙还是不难的。”张雅感受着话筒里略带严肃的语气，心里感觉到暖暖的。
“没事儿，别多想，只是确实有些私事儿需要时间处理，直播那块你先冲，我先临阵脱逃。”
夏冰笑道：“脱逃就脱逃吧，你请假肯定是大事儿。”
“不过，我替你带这群人，你回来的时候可得给我带点礼物。”
“对了，不要打折的花，也不要打折的外卖，挂了。”
张雅看着被挂断的电话笑了笑，只觉得夏冰办事儿爽快，是个值得合作的伙伴。
“徐总，我这几天有些个人私事儿，顺便把年假休了，工作那边，夏冰会帮我顶上。”
张雅说完，听着电话里的满口答应，一点都没有意外。
创造价值的人，总是能够收获更多的空间，做事儿往往都是绿灯。
两个电话，就这么打完，三两下就把工作扔掉了。
张雅又开始在附近找住的地方，毕竟她的住处不支持来回到这医院折腾。
到时候，好感度没拉到，自己搞不好就先累倒住院了。
敲定了住的地方，她又去了超市，挑了米面粮油，锅碗瓢盆之类的东西，以及明天的菜。
她可不是加了联系方式真等着人家找她，那基本上是不可能发生的事情，只能主动。
该做的事情和计划，在她决定的那一刻就计划好了，只不过带着的是真心罢了。
......
第二天早晨，林妈给林爸擦脸的时候，意外的发现张雅又来了。
“早啊，叔叔阿姨，昨天说完，我今天顺路就带一份早餐过来，自己做的干净。”
林爸和林妈互相看了看，后者把毛巾拧干放到一边搭上。
“孩子，就客套客套得了，你这天天上班这么忙，还顺路，还自己做，这怎么好意思。”
张雅毫不见外的走到边上，把两套崭新的餐具拿出来。
“青菜瘦肉粥，我特意口味做的偏淡了些，水煮蛋，土鸡蛋。”
张雅说着，又拿出来一个透明的玻璃杯，看着就非常的干净整洁。
“这个是水果汁，我想了想，昨天的水果可能比较费事，不如榨汁当饮品来的方便。”
这些话说完，隔壁几张床的人都懵了，特别是年轻的单身小伙子，眼睛都直了。
小伙子坐在床上，看着张雅浅浅的微笑，只觉得自己这200多个月好像都白活了。
眼前这两口子看着也不像是有权有势的家庭，不然也不会一起住普通病房。
那显然这姑娘就不是图啥，很明显就是喜欢他们的儿子，这让他燃起了纯爱的希望。
小伙在床上坐直，用手机的前置摄像头看了看自己的脸。
静静的看了三秒后，他关掉了手机，直接希望破灭，坐的也不再直溜了。
同样懵逼的还有林爸和林妈，两个人看着小桌上摆好的东西，直接给整不会了。
林妈倒是反应的挺快，她冲着林爸说道：“你先吃吧，我待会再吃，孩子好心送的。”
说完，林妈就拉着张雅一起走出了病房。
自打张雅出来后，病房里面的一众人就开始感慨上了。
“看看人家老林，你看人家这孩子养的，我家小崽子滚外国，咱也借不到劲啊。”
“还外国，我家儿媳妇就在这边上，到现在为止来一回坐了五分钟，再没见过。”
“婆媳矛盾，媳妇和男方家庭矛盾本就是难题，养活时候都好说，回养时候就看运气了。”
几个人七嘴八舌的说什么的都有，只有林爸没掺和，默默的用勺子吃粥。
活到他这个年纪也不愿意反驳了，因为已经明白了，人和人之间的沟通往往都是无效的。
他要说付出养孩子别求着回报，肯定会惹得这些人不痛快，没有必要。
不给别人添堵，就没有辩论，那就是不给自己添堵，所以闭嘴是对的。
“林叔，这粥做的怎么样啊？比我们从楼下买的强多了吧？”
林爸只觉得确实比以往吃的要好，但还是笑着回应道：“还行，都那玩意。”
这话说完，大家又开始说笑了几句。
诸如，有的吃就好，年轻人都不会做饭，有心就行之类的话。
病房外，林妈和张雅坐在椅子上。
“姑娘，你跟阿姨说实话，你是不是喜欢咱家林雨？”
张雅被这种直接的询问搞得有点短路。
想来想去，也没想好什么精彩的措词。
张雅索性跟随着本心，轻轻的点了点头。
“这傻姑娘......”
林妈说完，看着张雅此时的拘谨和体态，满脑子都是几个月前，未过门的儿媳妇姚雪在谈判桌上，犹犹豫豫要50w彩礼的样子，只觉得两人简直天渊之别。
有了对比，林妈看张雅是越发顺眼。
但她还是疑惑道：“你说你大早上的颠颠过来，多累啊。”
张雅眼里带着真诚：“不累，我就是想做点什么，看你和叔叔孤零零的。”
听到这话，林妈叹了口气：“他也是扭的慌，我是拗不过他，只能顺着他了。”“他可有父爱了，可坚强自立了，没办法，他就觉得这样开心。”
张雅看着林妈略带哀怨的抱怨，想着几年相处林雨的表现，嘴角不自觉的上扬。
“林雨，在日常也有点这倾向，冷冷的，很有能力和手腕，超级有自我和主意。”
她说完便自说自话起来：“其实，我更喜欢他不经意间出现的柔软和善良。”
“那种偶尔出现的，近乎执拗和天真的一面，真是太可爱了。”
林妈听着对方的话眼睛不自觉地流露出惊讶。
张雅感受到这道目光，不好意思的微笑：“不好意思，我说的可能不对，您别介意。”
林妈摇摇头：“你说的很对，你很了解他。”
她靠着椅子，目中似在追忆过往的安宁时光。
“那时候，孩子他爸还不这么病怏怏的，很年轻也很暴躁。“
”与其说暴躁，不如说不如意，日积月累，对秦羽的怨气，不自觉的感染到了孩子身上。“
”你说的那种又独又冷又没什么温度的性子，应该就是小时候塑造的，让他只相信自己。“
林妈说到这又欣慰的笑了：“后来，年轻的孩他爸年龄渐长，变得柔和了不少。”
“咱们家也跟着家和万事兴了，不过几十年一碰就过去了，眼下又变得不好了，时间啊，既能把幼稚变的沉稳，也能把安宁瞬间撕碎，人只能默默接受，好的，坏的。”
张雅静静的听着，她能感受到一个女人对丈夫成长的欣慰，更能感受到此刻对方无奈的心酸。
林妈讲完后看着张雅，话锋一转：“林雨的女朋友分了，他有你喜欢也算是福气了。”
张雅听后摇摇头：“喜欢他的人挺多的，我没那么重要，算不得什么福气，您抬爱了。”
林妈微笑着说：“别人我没见过，我看你确实挺顺眼的。”
听到这样的话，张雅心里很舒服。
她忍不住开口问道：“阿姨，您说的分手的那个叫什么？”
林妈听后一脸的惊讶：“叫姚雪，听你的意思，难道还有别人嘛？”
张雅摇摇头：“不是，我就是问问，您别多想。”
她心里略微遗憾，既然分的是姚雪，那上次林雨提的那个，好没好上也就不好说了。
聊到这里，林妈起身：“我把那份饭吃了，孩子下次别送了哈，怪累的。”
张雅摇摇头：“阿姨，我自己也要做的，给你们带点就是顺手的事儿。”
林妈看她这样子只能感慨：“这孩子......”
两个人进入病房，林妈开始吃饭，张雅陪着林爸闲聊，气氛十分轻松。
林妈没有听张雅的话，坚持着去把饭盒洗的干干净净。
她把饭盒外面的水擦干净，这才还给了张雅。
“孩子，工作忙，别来了，听话。”
张雅听着林妈的话没有应声，只是说道：“阿姨，您自己要保重身体。”
看着她走远的背影，林妈叹了口气：“这孩子。”
接下来的几天，林妈的话显然并没有发挥作用，除了中午显得刻意没有送饭。
早饭，晚饭，张雅都精挑细选，十分准时准点的送到。
她待人接物很熟练，并没有让林爸林妈感觉唐突和反感，反而随着时间越发的喜欢。
几天下来，张雅默默感受着两人的心思。
又联想着林雨的感受，她还是拨通了电话：“有件事儿，我觉得你应该知道……”
挂断电话，林雨有种感觉，不是心痛，而是茫然。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