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116章 美人

傅廷被安排在府衙内院一处清雅的小院住下。院子布置精巧，树木掩映着假山流水，鹅卵石小径穿过一片菊花圃，颇有几分意境。

傅风提着几包药回来时，傅云正在门口等着，见他便道：“怎么去了这么久？公子的胃病犯了，正等着用药。”

傅风解释道：“初来乍到不认路，走岔了道耽搁了会儿。公子现在如何？”两人说着一起进了傅廷的房间。

关上门，只见傅廷好端端地坐在桌前，脸上哪有半分醉意。

“公子，您让我查的那个人叫刘子墨，虽年纪不大，已是卫州有名的书法大家。家世平常，并非名门，今日是作为本州名士受邀作陪的。”傅风平日爱说爱闹，办起正事却利落周全。方才见傅廷装醉，他立即会意，与傅云配合默契。

傅风看了眼门外，压低声音道：“我刚出醉仙楼就被人盯上了。不过想跟踪我，那人还差得远。”他得意地指了指自己，“另外，咱们这院子周围也有眼线，还不止一个。”

傅廷点了点头，这点他方才回来时就已经注意到了。“傅风，你设法接近那个刘子墨，我看他今日的举动与旁人不同，此人必定知晓些内情。或许对我们有用。傅云，你多留意府衙内众人的动向。”

两人齐声应下。

夜深时分，傅廷正要熄灯就寝，房门忽然被人推开，一阵脂粉香气飘了进来。

傅廷眉头一皱，抬眼望去，只见一名女子手捧托盘，迈着细碎的步子走进来。她肌肤胜雪，明眸皓齿，蛾眉淡扫，朱唇轻点，脸上带着几分含羞带怯的笑意。深秋夜寒，她却只穿着一袭轻薄的月白纱裙，窈窕身姿若隐若现，在摇曳的烛光映照下更添几分柔媚。好一个绝色佳人！

“大人，奴家是专程来伺候您的。听说您胃不舒服，特地熬了碗养胃汤，您趁热喝了吧。”女子声音娇柔，眼波流转间尽是风情。

可当她迎上傅廷的目光时，那娇羞的神情顿时凝固在脸上。她见过太多男子灼热急切的眼神，却从未遇到过今夜这般情形——这位年轻俊朗、气度不凡的官员看着她，就像在打量一件可笑之物，嘴角噙着讥诮的弧度，本该含情的桃花眼里凝结着令人胆寒的冷意。

女子只觉得一股寒意从脊背升起，逐渐蔓延至全身。她这才真切体会到深秋夜晚的凛冽，不由自主地打了个寒颤。

“不必了，多谢刺史大人美意，本官不习惯有人伺候。”傅廷语气冷淡。

女子放下托盘，屈膝行礼，始终不敢抬头再看傅廷，“那奴婢告退了，大人请好好休息。”她的声音里带着几不可闻的颤抖。

“把托盘和汤药都带走。”傅廷已经转过身去，声音冰冷。

女子应了一声，端着托盘退出房门。她低着头，轻轻咬着嘴唇，神情中透着几分不甘与幽怨。

“下次再让这种不三不四的人进我房间，你们两个也不用留在我身边了。”傅廷突然冷声道。

隐在暗处的傅风傅云立即现身跪在门口：“属下知错，请公子责罚！”

傅廷没有看他们，也没有叫他们起身，径自吹灭灯火就寝。

傅风傅云在门口跪了一整夜。两人心中苦涩——那女子来时，他们见她生得如春日桃花般娇艳，是难得一见的美人，便没有阻拦。

自从棠梨死后，傅廷就一直深陷痛苦无法自拔。虽然表面看似与从前无异，但他们知道公子的心早已死去。他们不指望公子会对其他女子动心，但哪怕能表现出一点正常男子的**也好。

可如今看来，公子简直像个看破红尘的老僧。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脸上看到了深深的忧虑——待到大仇得报，公子还能活得下去吗？

接下来两天，傅廷被众人簇拥着，如同众星捧月一般，游览名山胜景，参观古迹，品尝当地美食，场面热闹融洽。

这天夜里，傅廷避开眼线，跟随傅风悄悄来到了刘子墨的住处。

这是一间很普通的民宅，刘子墨独自居住，屋内陈设简单却别具格调。见到傅廷，刘子墨从容行礼道：“先前是在下愚钝，误解了大人，还望大人海涵。”

傅廷连忙扶起他：“先生言重了。我对本地情况一无所知，正愁无从查起，多亏先生指点。”

“不敢当先生之称，大人叫我子墨就好。我虽在本地有些虚名，但终究只是一介布衣，对他们的所作所为一无所知，恐怕帮不上什么忙。大人若想查清真相，不妨到城外各村走访，定会有所收获。卫州暗无天日已久，百姓都在黑暗中挣扎求生。恳请大人能为卫州百姓驱散阴霾，重现青天。”说完，他深深作揖。

回到住处时，那几个负责监视的人仍在原地，并未察觉傅廷主仆已经外出了一趟。傅云一直在暗中盯着他们。

霜寒露重，夜色却格外动人。星河璀璨，深蓝的夜幕上悬着半轮皎月，洒下玉石般清冷的月光。池塘边，竹筒被流水灌满后轻轻倾斜，叩击在石壁上，发出规律的叮咚声。

傅廷站在一棵光秃秃的树下，透过交错的枯枝仰望夜空，寻找着那颗特别的星辰。

忽然，身后屋顶传来几不可闻的沙沙声，像是落叶擦过瓦片。傅廷立即警觉地望了过去，却未见任何异样。待他转回视线时，整个人都怔住了。

月光下，一位少女正向他走来。她发丝如墨，眉目如画，眸中盛着月色。她对他微微一笑，那笑容仿佛春雪消融，寒梅初绽。

傅廷睁大眼睛，屏住呼吸，连指尖都不敢动。他分不清这是幻境还是梦境，生怕一个眨眼，眼前景象就会烟消云散。

是阿梨！他竟然看到了阿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