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121章 安国公世子

匪群中一名面容清秀似女子，眼尾却带着刀锋般锐利的中年男子暴喝道：“弟兄们，先撤！“他话音未落已当先窜入密林，其余匪徒立时如鸟兽般四散奔逃，借着树影遮蔽各自遁走。

傅廷转头望向棠梨，见她朝他微微点头，嘴角掠过一丝会心的笑意，当即带着官兵分头追击溃逃的残匪。

匪首狂奔出半里地，耳后始终不闻追兵声息，料想此番又同往日般能全身而退，嘴角不由浮起狞笑。

他盘踞在此山，开宗立派已有数载，蓝巾帮名号响彻方圆百里，劫掠的商队行旅不可胜数，被掳上山凌辱致死的女子更如过江之鲫。

这些年可不乏自诩侠义之士打着除暴安良的名号前来寻衅，亦有官兵数次围剿。但此山在四州交界处，官府之间也相互推诿，每次剿匪并不尽全力。他们又仗着山势险峻林深叶茂，加之对每处山坳溪涧了如指掌，每逢强敌来犯便化整为零遁入山林，任是天王老子也难觅踪迹，故蓝巾帮能横行至今。

忽然，他觉得后颈寒毛倒竖，一种不祥预感如毒蛇攀上脊背，慌忙回头时，却见个容色绝美的少年鬼魅般立在身后。

那少年他方才在山道上见过，正是那横插一脚多管闲事之人，他是追随自己而来，一路竟未发出半点声响，此刻正用看死物般的眼神冷冷睨着他。

那匪首倒也不负凶名，仅在瞬息间便回过神来，抄起鬼头刀直劈而下。

这把重逾五十斤的厚背大刀在他手中竟如柳叶般轻巧，刀锋破空带起猎猎风声，招式虽狠辣却透着行云流水的章法，足见其并非寻常草寇。

可今儿个他偏生撞在棠梨手里。

眼看刀刃即将劈中少年眉心，匪首正暗喜得手，对方却倏然侧身避过。自己的手腕蓦地传来骨裂脆响，还未觉出痛楚，兵刃已哐啷坠地——他甚至未曾看清对面之人是如何出的手。

匪首当机立断抽身疾退，却见寒光乍现。垂首时，自己方才脱手的鬼头刀竟贯胸而过。他瞪圆双眼轰然倒地，抽搐两下便没了声息。

棠梨见匪首已毙命，立即纵身掠入密林追剿残匪，足尖点过枝梢只见残影。

傅廷带着兵士们围剿残余也收获不菲，这些人可都是训练有素的都军，战力岂是以往来剿匪的地方衙役可比？不过个把时辰光景，匪众已几乎被斩杀殆尽。纵有三两漏网之鱼侥幸遁入山林，亦难再掀风浪。

横行此地多年的蓝巾帮万没料到，今日劫掠这看似手到擒来的富家公子，竟成了全帮覆灭的催命符。

棠梨与傅廷折返时，正撞见那红衣少年在山间刨了几个土坑，将几名随从的尸身一一安葬，在新堆起的一排土包前，他一一鞠躬，末了抬手抹了把脸道：“对不住，都是我害了你们。”面上神色哀凄，声线里压着沉甸甸的歉疚，像是真心实意在懊悔。

棠梨忍不住多打量了几眼。她当杀手这些年，不知在多少高门大户的房梁上踩过点，见惯那些贵人把下人性命当草芥的。眼前这位少年，方才自称是世子，身份显贵，倒还存着几分情义。

傅廷见她目光流连在那少年身上，不动声色横跨半步挡住视线。棠梨抬眼时，正对上他状似无辜的表情。“阿梨，你怎么一直看他？他比我好看么？”他压着嗓子凑近问。

“自然不及你。”棠梨忍着笑低声道。林间有人影晃动，她将声音又压低三分：“你最好看。”

傅廷这才舒展眉眼，回身朝那抹红影瞥去。那神情倒似孩童赢了场无声的比试，偏生对方浑然未觉。

待众人收拾停当重新启程，红衣少年却策马追了上来。他在傅廷马前勒住缰绳，拱手道：“在下安国公世子苏南，今日多谢大人救命之恩，不知大人如何称呼？”

傅廷眼底掠过诧异。京中早闻这位世子是个横行无忌的纨绔，今日瞧着倒与传言相左。只是此地距京城足有八百里，安国公府的人怎会在此现身？

傅廷抱拳行礼：“傅廷见过安国公世子。”

国公的爵位原本就比侯爵高，更何况安国公是掌握实权的朝廷重臣，出身世家大族，而忠勇侯不过是个虚衔，是皇帝为表彰战功破例赐封的平民出身将领。虽说两人同为世子，身份却有云泥之别。不过如今傅廷身负官职，安国公世子却未入仕途，因此傅廷倒不必向苏南行大礼。

苏南略感意外地挑眉：“原来你就是傅廷，近来京城里风头正劲的人物。倒不曾想会在此处相遇，还救了我一命，看来咱们颇有缘分。”

傅廷淡然一笑：“偶遇罢了，世子不必在意。在下尚有公务在身，行程不便耽搁，世子请自便。”

苏南却毫无离去之意，大大咧咧道：“本世子左右无事，正好与你们同路。”

傅廷正要推辞，苏南指了指自己沾满尘土和鲜血的衣袍，扯开被刀锋划破的衣袖露出胳膊上几道伤痕：“傅大人瞧瞧我这副模样，随从都死了，身上又挂了彩，今早还被小偷偷走了钱袋……傅大人总不会见死不救吧？”傅廷一时语塞，暗想传言果然不虚，这位安国公世子当真是个难缠的主。话说到这份上，也只得带着这个麻烦人物继续赶路。

苏南见傅廷不再驱赶自己，顿时喜形于色，策马上前与他并肩而行。转头间却看清楚了旁边棠梨的面容，他怔了怔，脸上的神情有瞬间僵硬，随即却又朗声笑道：“傅大人身边竟有这般仙姿玉骨的人物，不知这位小兄弟如何称呼？”

傅廷见他目光直白地打量着棠梨，眼底闪过不豫之色，侧身挡住对方视线，声音微冷：“是我身边亲随。世子，咱们还是尽快赶路吧。”

苏南被他这番戒备弄得莫名其妙。虽说他素来行事不拘，可也没到生吞活人的地步。他看人一眼至于这般严防死守？他名声是不太好，可好像也没有过断袖的传闻吧？莫非……

如此想着，傅廷越是遮掩，他就越要看，见对方始终挡在他与那少年中间，他摸着下巴冷哼——左右还要同行，你能一直拦得住？

待众人行至烟州城外，傅风傅云早已候在道旁接应。见主子身侧多了个衣衫破损、面有擦伤却难掩贵气的陌生少年，二人对视一眼，将原本要禀报的话咽了回去。

苏南倒像是全然不觉，自顾自拨转马头，信步踱到道旁观赏山景。

傅风傅云这才低声禀告：他们早两日便已抵达，由于副统领亲自带领一队精兵买通城门守卫混入了城中，暗中监视州府官员动向；他们二人则带人封锁要道，果然截获数名从卫州来的信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