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24章 住进魏家

傅廷袍角掠过池塘春草，被夜露沾湿：“姑娘客气，我来是同你交代一声，那些劫道的已处置妥当。那日被劫的也非良善之辈，是两个强取豪夺、鱼肉乡里的恶霸。所得财物尽数折银，分还苦主了。”

棠梨声音清冷：“如此甚好，傅公子侠义。”

“比不得姑娘。”话出口两人皆沉默下来，尴尬气氛在这春夜柳树下悄悄弥漫。

傅廷忽觉掌心微潮，暗恼自己素日里应对自如，怎偏在这姑娘跟前乱了方寸。

棠梨避开男人视线，目光落在池面，塘中鲤鱼甩尾，搅碎了两人映在水面的倒影。

傅廷打破沉默：“今日后，姑娘在村中是我“表妹”，若再有事，可来魏家寻我。”说完转身，离去的脚步有些慌乱。

棠梨目送他背影消失，在柳树下站了许久，直到心湖那点莫名泛起的涟漪回归平静。“这恼人的蛙鸣，搅得人心乱。”

匠人们踩着晨露进院时，棠梨已晨练回家，里正一一介绍，都是技艺娴熟的老匠人。为首的人叫王大山，30多岁的年纪，建木房、青砖瓦房都是一把好手。当年魏家建宅子，就是他带的班底。

“老王工期太忙，县中大户争相邀请。但一听小老儿说刘家建房是大将军千金、魏老爷侄女为报恩，立刻推拒了其他家……”里正絮叨。

棠梨忙谢过里正和王大山等人。刘大娘和丫儿端出了茶水。

棠梨将心中想法说给王大山听。王大山展开随身带的布包，抖出一块桑树皮，拿起炭笔就画。

棠梨看着炭笔游走，屋舍格局渐显，树皮上的草图与自己设想别无二致。她暗暗赞叹，指尖轻轻点在东厢房位置：“这里要开两扇琉璃窗。”

王大山讶异，琉璃啊，这东西可贵了！只有富户才用。不过他只是失态一瞬间，就拿出算盘珠子，噼里啪啦拨起来。

棠梨交代王大山，整个建房过程都交由他，包括工人伙食，只是希望加快进程，可以多雇人手，不怕花钱。她不想刘大娘为建房子的事操劳。李大山一边记录一边心里赞叹：“将军之女果然大气！”

在里正的见证下，双方签了契约。建房子这事就这么敲定了。

刘大娘捏着契约的手指微颤，高兴、愧疚、感激……一齐涌上心头，她的眼眶又湿了。

王大山和里正起身告辞，刘大娘忙留人：“大家辛苦了一早上，先垫垫肚子。”她小心翼翼折叠好契约，藏进贴身袋里，转身进了厨房。

众人迟疑间，闻到了肉的香味，只见刘氏一盘盘的好菜往外端——碗沿还沾着新鲜葱末的红烧肉、野葱煎鸡蛋饼子、擂钵鲜笋、猪油炒野菜、红烧豆腐……每一盘都盛得满满当当。

众工匠忍不住吞口水，客气推辞的话便再也说不出来，纷纷落座。这一顿饭匠人们都吃得高兴，也在心里盘算：“这样好的主家，在功夫上一定要做仔细了。”

房子马上就动工，就建在老地基上，原来的茅草屋被推倒。

母女三人就得找个临时住处，村中人家大都没有多余空房，就算有，她们也不想去麻烦别人。便商量着在旁边地里搭个简单草棚先住着。

三人正挥着铲平整土地，魏家老管家来了：“小姐，老爷请您带上刘家婶子一起，先回家里住着。”

棠梨猜又是傅廷，魏老爷的侄女这个时候住野棚子，惹人多想。这人考虑真周到

棠梨谢过管家答应了下来。心里叹息又欠傅公子一个人情了。

家里本也没啥家具，值钱的物件棠梨早已妥善安置。三人衣物也不多，各自拎了个小包袱跟随老管家去了魏府。

刘大娘一路心情忐忑，布鞋踏上魏府的青石板地面时，她低头看着鞋面，第一次意识到这鞋子只有踩在泥巴地里才不显破旧。她紧紧抓着棠梨的手，棠梨回眸给了她一个安抚的微笑。

丫儿倒是很兴奋，走过精巧院落，穿过假山回廊，小嘴惊张就没合拢过。当到了一处影壁前，她挣脱了母亲的手，扑过去抚摸浮雕的喜鹊登梅，眼睛里像是被放进了两颗星星：“姐姐，这里好美啊！”

棠梨宠爱地摸摸她的小脑袋。

魏管家将人直接带入后院，安排三人的住处，刘大娘和丫儿一个房间，棠梨单独住，与母女俩的房间隔着一个小花园。“姑娘、刘家婶子，你们只管安心住着，不必拘谨，有什么需求去前院找我就是。”说完告辞离开。

刘大娘只觉这房间明亮得晃眼，一点灰尘都见不到，摆放的家具件件精巧漂亮，被褥柔软喷香，她不敢落座，害怕碰触房中任何一样东西，一时不知手脚该往哪里放。

她挪到棠梨跟前，惴惴不安：“大丫，这样好的被子……我……我不敢睡，怕弄脏了弄坏了。”

棠梨心尖微疼，按她在桌前坐下：“大娘，有我在，只管安心。”

门外传来一个老婆子的声音，“小姐，老爷传您去前厅叙话。”

棠梨安抚了刘大娘几句，跟着引路婆子去了前厅。

傅廷没有听清魏老爷说什么，碗里茶汤轻晃，晃乱了他的心湖。那道纤细身影终于进入视线，他放下已经冷了的茶盏。魏老爷瞥了他一眼。

棠梨向魏老爷恭敬行礼：“晚辈见过魏老爷，多谢您慷慨相助！”

魏老爷揭开茶盖，雾气漫过他审视的目光：“姑娘客气，是你救廷儿性命在先。”他抬手示意棠梨落座。

棠梨落落大方坐下。傅廷亲自给她斟了茶，棠梨伸手去接，傅廷手一抖，差点洒了茶汤。

魏老爷低头啜饮，眼角余光从茶盏上方扫视二人。

“听说姑娘好身手，不知姑娘师承何处？”茶烟模糊了试探。

棠梨指尖摩挲着茶盏：“江湖飘萍，不提也罢。”

魏老爷捻须而笑：“既是江湖豪客，这样的小山村定是装不下姑娘这样的人物，不知姑娘今后有何打算？”

傅廷手中茶匙“叮”地碰在盏沿。

棠梨看了傅廷一眼，又飞快转移视线，对上魏老爷探询的目光：“您老若有需要晚辈效劳之处，尽管吩咐，只要是符合礼法之事。”

魏老爷捻须微笑，看向傅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