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52章 积善堂

傅廷和陈舟寻了间茶楼，掏钱托人打听“华爷”的底细。

不多时便得了消息——鄂州地界上有个响当当的江湖门派叫积善堂。这积善堂的帮主专爱行善积德，平日里最见不得不平事，专治那些奸恶之徒。该帮派在这地界内的老百姓心目中地位非比寻常，帮主尤其得人敬重，就连街面上的泼皮无赖和黑道中人也都服气，甘愿听积善堂的调遣。

傅廷听眼前这混混李三说得热闹，追问道：“敢问尊兄可知这位帮主名号？”

李三咧开嘴露出一口黑牙，拍着胸脯道：“那当然！要连这都不知道，俺李三还用在道上混么？帮主姓顾名文华，道上兄弟都尊称一声华爷。”

陈舟和傅廷脸色皆是一变。

李三见状，一脸狐疑之色看向二人。

傅廷忙笑着打圆场：“我们兄弟刚闯荡江湖，听见大侠名头就难掩激动，您别见怪。我们兄弟平生最敬重豪杰，听您方才讲得这般精彩，恨不得立时去积善堂开开眼，拜会顾帮主，还劳驾给指条明路。”

李三黑牙一呲，从开着的窗户望出去，伸手往东边指了指：“出了东城门约莫十五里地，有座三仙女山。老远就能瞅见的，那三座山头活脱脱像三个大姑娘杵在那儿，听咱们这儿老辈人说那是天仙下凡变的。你们寻到中间那座仙女峰，积善堂就建在那上面……”他摸了一把油腻腻的下巴：“不过，顾帮主愿不愿意见你们，在下就不敢保证了。”

傅廷和陈舟对视一眼，谢过李三，出了茶楼。

“傅公子，听此人描述，那积善堂帮主定是昨天我同魏小姐在面馆碰到的人。”陈舟一迈出茶楼的门就小声对傅廷道。

傅廷点头，王记铺子掌柜被灭口之前吐露了一个“积”字，刚好对上。

傅陈二人疾步赶回王记成衣铺，但见朱漆门板上已横着两道官封，数位佩刀差役把住门户。街边乌压压挤满看客，正对着紧闭的店门指指点点、交头接耳，间或传来“作孽啊”“真想不到”这样的碎语。

傅风瞥见了主子身影，疾步迎上，双手递还名牌：“公子，芒城县令亲自来封的店，此刻正在檐下，您要不要会会这位县尊？”

傅廷循着他所指望去，只见一名身着青绸官袍的年轻男子剑眉紧蹙，正喝令衙役押人。店内伙计都上了镣铐，拖得啷当响，在差役推搡下哭喊着“冤枉”往县衙去。

这县令姓赵名清臣，乃是今科二甲进士，来这芒城任职才月余。他性子端方、为人磊落，又还未染上官场陋习，正是胸有抱负、意气风发、想大展拳脚的时候。傅风去报案，一听又是女子失踪，他立刻亲自赶了过来。

他早就听说鄂州境内常有女子凭空消失，芒城县内更甚，查看那些卷宗，都是以“妖祟作乱”草草结案。这位年轻县尊曾对着积灰的卷宗冷笑：“子不语怪力乱神，我倒要看看是人皮裹着妖骨，还是妖心顶着人面。”因此就算傅风不亮出名牌，他也是要劈开这团迷雾的。

这时，赵清臣也看到了檐下立着的青竹身姿，又见傅风垂手侍立的模样，便猜到此人的身份，立刻走了过来，对着傅廷行礼：“下官赵清臣见过世子。”

傅廷此刻满心记挂棠梨安危，顾不得客套寒暄，直截了当道：“大人不必拘礼，烦请即刻清查城内所有出过女子失踪案的商铺。依在下所见，这些铺子背后怕是同一股势力。眼下查得的线索，都牵到积善堂头上。”

赵清臣闻言瞳孔微震。积善堂的名号他初来芒城便如雷贯耳，上任第一天，师爷就耳提面命，说这江湖门派在本地根基深厚，即便不能交好也万不可开罪。此刻听闻他们竟与女子失踪案有牵连，后背霎时沁出冷汗。

他攥紧了腰间玉佩定了定神，当即吩咐衙役：“速调所有女子失踪案卷宗，凡涉商贾铺面者单独誊录成册。”又转头对傅廷拱手，“世子稍待，下官这就着人彻查。”

傅廷与傅风、陈舟三人骑马直奔三仙女山。小黑灵性异于普通马匹，这半日不见主人，似乎知道这些人是去找自己主人的，也跟着他们一起飞奔而去。

陈舟策马狂奔，山风刮得他衣袍猎猎作响，扭头冲傅廷喊道：“傅公子，昨天我跟华爷手下过招，那人功夫很是了得！积善堂这等江湖大帮，肯定养着不少能人异士。如果魏小姐真落在他们手里，单凭咱们仨，他们肯乖乖交人吗？”

傅廷扬鞭催马，声音夹着蹄声传来：“任他江湖势力再大，见了朝廷虎威也得低头。”

这话让陈舟心头豁亮——傅公子这是要亮出世子招牌。想也是，那积善堂再横，总不敢跟官兵刀兵相见。他心头微松，魏姑娘性命应当无虞。可这念头刚起，想起自己的一些事，握着缰绳的手不自觉紧了紧。

三人纵马至仙女峰下，果然见半山腰矗立着一座巍峨气派山庄。山脚横着七八个拎刀汉子，听见马蹄声靠近，立刻跳出两个壮汉横刀喝问：“来者何人？报上名号！积善堂地界，闲杂不得擅自乱闯！”傅廷翻身下马，腰间玉牌在日光下泛着莹光：“忠勇伯爵府傅廷，久仰顾帮主威名，特来拜会。”守门汉子接过玉牌细看，脸色骤变，抱拳说了句“世子稍候”便往山上疾奔。

约莫半炷香后，山门处转出个锦袍玉冠的中年男子。人未至声先到：“世子大驾光临，顾某有失远迎！”傅廷与陈舟交换眼神——正是昨日面馆里那位华爷。

顾文华行至近前施礼，瞥见陈舟时眼皮跳了跳，转瞬又堆满笑：“这位少侠有些面熟。”陈舟抱拳道：“昨日唐突，还望顾帮主海涵。”

顾文华将三人引入正厅，只见雕梁画栋间摆着金丝楠木桌椅，侍女捧来的青瓷茶盏里浮着金毫。傅廷抿了口茶，目光扫过堂中摆设，及顾文华缀着明珠的腰带，这哪像是扶危济困的江湖帮派，倒更像某些达官府邸的做派。他嘴角掠过冷笑。

“世子亲临敝帮，不知有何见教？”顾文华放在桌案下的手指摩挲着翡翠扳指。

茶盏磕在案上清脆一响，傅廷直望进对方眼底：“指教不敢，今晨有位姑娘在城内王记成衣铺遭劫，在下听闻顾帮主侠肝义胆，帮众甚多，故特来烦请顾帮主帮忙寻人。若那位姑娘平安归来，忠勇伯爵府记你这个情。”

顾文华脸色一变，正要开口，忽见傅廷撑着桌案倾身逼近：“听闻顾帮主是这地界的老大，烦请帮主给道上捎句话——若她损了半根头发，本世子定让那幕后黑手生不如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