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衫刃破千重阙 第62章 积善堂覆灭

赵清臣写了封信，派手下送到积善堂交给顾文华。

顾文华接过信纸抖开，看着看着嘴角就翘了起来。旁边的心腹凑近问：“华爷，姓赵的服软了？看您这高兴劲儿，是不是不用跟他撕破脸了？”

“还记得我让小五不管成败都去找他么？”顾文华把信纸往心腹手里一抛，“虽说他昨晚失手被擒，倒把该递的话都递到了。”

心腹扫完信纸直乐：“先前那姓赵的带着人把咱们城里的场子全扫了，我还当这小子真要跟着那个空架子世子跟咱们死磕呢。”

顾文华背着手在屋里踱了几步，腰板挺得笔直：“哼！一个寒门出身的小子，刚穿上官袍正是想建功立业的时候，乍见着贵人自然要表表忠心。可你细想，当官的谁不图个富贵前程？如今他既知道世子爷的腿抱不稳，倒是我顾文华能送他青云直上——只要脑子不是太笨都知道怎么选。”

“还是华爷看得透！”心腹赶紧接茬。

“备车，去县衙。”顾文华冲门口喊了一嗓子。

心腹压低声问：“华爷，要不要多带几个弟兄？”

“用不着，他没那胆。”顾文华摆摆手就往外走。

这回他可料错了，前脚刚跨进县衙大门，后脚就被二十来个持刀衙役团团围住。正愣神的当口，就听见赵清臣的笑声从廊下传来：“顾帮主来得正好，本官恭候多时了。”

顾文华一抬头，正撞见赵清臣穿着官服大步流星往这边来。他梗着脖子嚷：“赵大人好大的官威！这阵仗是招待贵客的规矩？”

“贵客？”赵清臣嗤笑一声，“顾帮主说笑了，本官这是在瓮里逮王八呢。”

顾文华后脖颈发凉，嘴上还硬气：“姓赵的别犯浑！你今天扣得住我，还能扣得住我背后的大佛？那破落户世子许你什么前程？我家主子能给你泼天的富贵！都道识时务者为俊杰，我看你年轻有为，应当不是这般不识抬举之人。”

“拿下！”赵清臣冷了脸，不再同他废话，直接朝身后衙役下令。

衙役们一拥而上。顾文华掀翻两个差役刚要跑，早被埋伏在影壁后的陈舟带着傅风傅云堵个正着。陈舟抡圆了腿往他腰眼上踹：“狗东西也有今天！”

日头刚上三竿，赵清臣命令打开县衙大门，即刻升堂审理芒城这几年女子丢失案件。

百姓们听说抓到了拐卖女子的歹人，县令大人今日开堂审凶，纷纷奔走相告，很快，县衙大堂外被围了个里三层外三层。

惊堂木一响，顾文华被摁着跪倒堂前，满城百姓都炸了锅——拐卖女子的黑手竟是积善堂大侠顾帮主。

“老天爷！这不是积善堂华爷么？”

“青天大老爷可别冤枉好人呐！华爷年年搭粥棚舍棉衣救助穷苦……”

“说的是呢，上月王寡妇家走水，还是华爷给修的房……”

“是呀，县令大人是新来的，肯定是听了什么人的诬告弄错了。华爷的侠义可是远近闻名，从来只听说他扶危济困，除暴安良……”

围观人群嗡嗡作响的附和声里，突然冒出个沙哑嗓子：“话可不能说得太死！保不齐有人专拿善事当幌子，背地里净干些丧良心的勾当。县太爷既然敢升堂问案，手里准攥着铁证，大伙儿等着瞧便是。”

附和这话的人也不少。

惊堂木“啪”地炸响，赵清臣扫视着瞬间死寂的公堂，逐条宣读顾文华的罪状。随着每项罪名落地，那些商铺东家们抖着膝盖鱼贯而入，怀里揣着积善堂这几年来的暗帐，发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记着被拐女子的名姓籍贯，连哪月哪日遭劫都写得明明白白。

说到东山脚那排木屋时，跪在角落的一名汉子突然筛糠似的抖起来。

原来顾文华虽然迅速派人撤空了此地，偏生漏了个被棠梨点住穴道的看守。傅廷让赵清臣的人偷摸去搜查，那倒霉鬼正像条死狗般瘫在地上，倒叫同伙当作尸体抛下了。

此刻这软骨头跪在青石板上，竹筒倒豆子般将积善堂拐卖妇孺的勾当吐了个干净。

堂外围观的百姓先是死一般寂静，继而爆发出骇人声浪。

几个鬓发斑白的老汉目眦欲裂，抄起鞋底板就要往公堂里闯，那些丢失过女儿的人家红着眼拼命往里冲，带钉的衙役腰刀都险些拦不住，顾文华的绸缎衣裳转眼被飞来的烂菜叶糊了半边。

这恶人此刻才觉出冷汗浸透后襟。赵清臣那封亲笔信写得何等恳切，字里行间都是要巴结积善堂的意思，谁承想竟是请君入瓮的毒饵。

更可恨他这些年惯见的官员，不是贪财便是惜命，他原以为亮出背后有大靠山便能叫这小小县令缩了脖子，哪料得到会撞上个硬茬子。

顾文华暗恨不已，心头却止不住发慌，冷汗浸透了衣衫。他敢私下要挟赵清臣，正是摸准了对方痴迷科举、渴求功名的心思，以为能牢牢掌控。哪料局势突变，赵清臣竟搜罗了他全部罪证，外头群情激愤的百姓正高喊着“杀了他！杀了他……”赵清臣不会饶他，上头那位更不会！想到此处，他再也维持不住平日的潇洒气度，烂泥般瘫在地上。

县衙贴出告示，历数积善堂种种恶行。帮主顾文华与主要党羽被判即刻处决，其余帮众依罪量刑，查明确实无辜者予以开释......曾经横行鄂州几载的积善堂，转瞬成了过街老鼠，顷刻瓦解。鄂州地界上，再不见积善堂踪迹。

县衙后院里，棠梨对傅廷道：“若积善堂背后真有高官撑腰，赵大人的安危岂不……”

傅廷为她斟茶：“因此此案只能到此为止，所有罪名由顾文华担下，眼下查获的便是全部实情。”

棠梨略感惊讶，很快又会意颔首。

傅廷望着棠梨，目含歉疚：“阿梨，要保赵大人平安，就得将万姑姑无罪开释送回百花楼。案卷里须写明她只是受积善堂胁迫，对此间勾当毫不知情——毕竟是那位派来的人，动不得。”

棠梨轻轻点头。

傅廷越想越不是滋味。阿梨为了抓捕万姑姑受了伤，如今却要把人完好无损地送回原处。

棠梨见他眉头紧锁，轻声道：“芒城百姓需要赵大人这样的父母官。况且咱们也不算白忙活，若不是我去劫万姑姑，怎能听到百花楼老鸨吐露那些姑娘是要送往京城官员府邸？钱小五也不会落网，更不会牵扯出积善堂背后的大人物。如今摸清这潭水深浅，行事才有分寸。”

她话音稍顿，“只是那幕后之人当真不会起疑？”

傅廷握紧佩刀：“当初发现全县案卷都以妖物作祟结案，我便猜到官府有内鬼。所以和赵大人商议后，这次行动只针对积善堂和顾文华，审讯时也刻意避开了关键线索。钱小五那晚的口供，是单独提审的。”

“那些新掳来的姑娘呢？”棠梨最挂念这事。

“都救出来了。积善堂暗室里藏着的十来个姑娘，现下已由家人领回。”

棠梨心头稍松。虽未能揪出幕后黑手，替受害女子讨回全部公道，但起码积善堂覆灭，经此一事，今后这鄂州境内的女子可以回归正常生活，这已是眼下最好的局面。

她眼前又浮现万姑姑的面容，总觉得在哪里见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