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爸爸抱在怀里,眼泪把他胸前的衣服洇湿了一片。
玉镯烫得像块烧红的炭,从手腕往胳膊上窜着火苗,我抽抽搭搭地蹬腿,脚背上还沾着晓月刚才洒的雄黄酒,辛辣的气味呛得我直打嗝。
"都回来!"老爷的声音像敲在青铜上,带着金属的颤音。
赵薇原本扶着树的手猛地一松,树干被撞得沙沙响;李明捂着腿的指缝渗出更深的血,可他咬着牙踉跄两步,硬是跟上了赵薇的步子。
晓月转身时黄符从指缝滑落一张,她蹲身去捡,发梢扫过我额头,凉丝丝的。
爸爸的心跳快得像擂鼓,可他往回走的步子稳当极了,每一步都把我往怀里按得更紧些。
我贴着他脖子,能尝到他汗水的咸味儿——他肯定又偷偷哭了,上次奶奶走的时候,我也是这么尝到他眼泪的。
等我们回到临时搭的营地,篝火还噼啪响着,火星子往上窜,把老爷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他摸出怀里的铜钥匙在掌心转了两圈,又抬头看了看我手腕的镯子,喉结动了动:"小薇,地图。"
赵薇从怀里掏地图时,我看见她手背上有道青紫色的抓痕。
地图边角焦黑,红笔圈着的位置被她拇指磨得起了毛边。"幽冥之心......"她声音发颤,"他们要拿这个引那东西彻底成型。"
"给我。"韩立突然出声。
他之前一直蹲在篝火边,我都没注意到——他裹着件灰扑扑的大衣,帽檐压得低低的,这时候抬眼,瞳孔在火光里泛着琥珀色。
他接过地图的动作很轻,像在捧一捧水,指腹沿着红圈慢慢摩挲:"这地方我熟。
后山老槐林底下有个废矿洞,入口被野藤掩了十年,去年我路过时还见着块断碑,刻着'镇阴'两个字。"
老爷的手指在膝盖上敲了两下:"能确定位置?"
"错不了。"韩立把地图摊在石头上,用树枝在地面画了个歪歪扭扭的圈,"矿洞分三层,最底下那层有口井,井里的石头......"他突然顿住,抬眼扫过我们,"当年修矿洞的人,是拿活人血喂的石头。"
晓月突然打了个寒颤。
她原本闭着眼,睫毛在眼下投出小扇子似的影子,这时候猛地睁眼,瞳孔缩成针尖:"能量......在涨。"她踉跄两步扶住爸爸的肩膀,"那东西的怨气......比半小时前浓了三倍。"
爸爸的胳膊突然绷得像根铁棍。
他低头亲我的额头,胡子碴扎得我痒:"小涵别怕,爸爸在。"他声音哑得厉害,我却听见他喉咙里滚着股狠劲,像老黄牛拉犁时闷着的那口气,"不管他们要什么,敢动我闺女,我跟他们拼了。"
老爷伸手按住爸爸的肩膀,铜钥匙在两人中间闪了下光:"你当爹的心思,我懂。"他又转向韩立,"明早寅时出发,你带路。
晓月带三张镇阴符,小薇负责记录,李明......"他扫了眼李明还在滴血的裤脚,"你守营地,盯着小涵。"
"不行!"爸爸突然拔高了声音,怀里的我被震得打了个嗝,"我要跟你们一起去。"他低头看我,眼睛红得像浸了血,"小涵她......她镯子发烫的时候,我能感觉到那东西在盯着她。
我不去,谁护着你们?"
篝火"轰"地蹿起老高,火星子溅到晓月脚边,她弯腰捡起块石头扔进去,火星噼啪炸响:"他说得对。"她摸出张黄符贴在我后颈,凉丝丝的,"小涵是关键。
那东西缠着臧家三代,就为了她身上的命数。
老臧跟着,能镇着。"
老爷沉默了会儿,从怀里摸出个小布包,打开来是串黑檀木佛珠:"戴上。"他把佛珠套在爸爸手腕上,"每走十步捻一颗,到矿洞刚好捻完。"
韩立突然站起身,大衣下摆扫得篝火摇晃。
他盯着营地外的黑暗,帽檐下的眼睛亮得吓人:"要变天了。"
我打了个喷嚏。
玉镯的热度不知什么时候退了,可后颈的黄符开始发烫,像有人拿根细针轻轻扎。
风突然大了,吹得篝火东倒西歪,把晓月的头发吹得糊了一脸。
她一边撩头发一边往我脚边又洒了把雄黄酒,酒气混着篝火的烟,呛得我直揉眼睛。
"啪!"
窗户突然"哐当"一声被吹开。
营地用塑料布搭的棚子漏了道缝,冷风裹着股腐叶味灌进来。
赵薇的摄像机"咔"地掉在地上,红灯还亮着,把地面照得一片血污似的红。
李明捂着腿往墙角缩,裤脚的血滴在地上,吧嗒,吧嗒。
老爷猛地站起来,铜钥匙在他手里攥得发白。
他盯着被风吹得乱晃的塑料布,喉咙里发出声低吼:"关窗!"
晓月冲过去拉塑料布,风却更猛了,吹得她衣角猎猎作响。
我听见爸爸的心跳又快了,快得像要从胸口蹦出来。
他把我往怀里按得更紧,我贴在他心口,听见他小声说:"小涵别怕,爸爸在......"
可那风里,好像混着点别的声音。
不是风声,不是篝火声,是......是指甲刮玻璃的刺啦声?
还是......我突然打了个寒颤,后颈的黄符烫得厉害。
玉镯又开始发烫了,这次不是火蛇,是冰锥,从手腕往骨头里钻。
"咚——"
这次不是老宅子的敲门声。
是棚子外,离我们很近的地方,有什么东西,撞在了树干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