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贴在老爷怀里,能听见他剧烈的心跳声,一下下撞着我的后背。
红鞋女人的笑声像根生锈的针,正往我耳朵里扎,洞壁上我们摇晃的影子里,那个浮在水晶球上的"我"突然咧开嘴,嘴角咧到耳根——和我出生时在摇篮里哭到窒息的模样,分毫不差。
"小涵别怕。"老爷的手掌覆在我后颈,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衫渗进来,可他的手指在抖,"爷爷这儿有好东西。"他突然停住脚步,把我换到左臂,右手往怀里掏。
我看见他灰布袄的口袋磨得起了毛边,掏出来个红布包,解开时抖落了两粒米,"祖传的镇惊符,你太奶奶当年......"
"当啷!"晓月的珠串在地上滚了两圈,撞在姥爷脚边。
她蹲身去捡,发梢扫过我脸,带着股艾草味——是她总在身上别着的干艾草。"没用了。"她声音发颤,指尖刚碰到珠串就缩回来,"刚才还烫,现在冰得像块铁。"
李明的罗盘碎片在脚边闪着冷光,他蹲下身想捡,被姥爷拽住胳膊:"别碰,那东西沾了阴气。"姥爷伤臂的血浸透了绷带,在地上滴成暗红的梅花,可他另一只手还紧攥着半块铜钱,是我满月时他亲手打的"长命钱"。"先顾仪式。"他咳嗽两声,血沫子溅在铜钱上,"小涵她爸说过,水晶球......"
"都接住!"老爷突然扬手,几个黄纸符"唰"地飞过来。
我看见符纸上的朱砂印子还没干透,有张糊了半片,是"急急如律令"的"令"字。
晓月接住时符角擦过她手背,她轻嘶一声:"烫!"李明把符塞进领口,符纸贴着锁骨,他喉结动了动,像是吞了块火炭。
姥爷把符按在伤臂上,血立刻止住了,可他额头的汗珠子"啪嗒"砸在地上。
"这符能顶半柱香。"老爷摸出最后一张符,叠成小方块塞进我襁褓里,"当年你太奶奶用这符镇过难产鬼,现在......"
洞顶突然落了块碎石,砸在我脚边。
密道方向传来闷吼——是爸爸的声音!"小心她的指甲!"接着是金属碰撞声,像刀砍在铜盆上,"老周!
左边!"那个陌生男子应了声,声音哑得像砂纸:"臧哥你护着后腰!"
"他们撑不了多久。"晓月突然站起来,眼睛闭着,眉心拧成个小疙瘩,"我能感觉到......她的怨气在往水晶球里钻,像......像水往漏桶里流。"她指尖亮起淡金色的光,是珠串里的残光?"但漏桶有缝——刚才漩涡转得最快时,我闻到了桂花香。"
"桂花?"老爷的桃木剑突然不颤了,他瞪圆眼睛,"你太奶奶的棺材前......"
"对!"晓月睁开眼,眼里金芒一闪,"是那种陈了二十年的干桂花味!
她的怨气最怕这个!"
李明突然蹲下来,用罗盘碎片在地上画符。
他指尖沾着血——是刚才捡碎片时划的?"咒语顺序我记起来了!"他声音发紧,"当年在老书店翻到的《镇阴录》,第三页,'金乌坠,玉衡升,三阴汇处点星灯'!"
姥爷扯下半幅衣襟,蘸着自己的血在石壁上画星图。
他伤臂的血已经变黑了,画出来的星子泛着紫:"我记着下句是'七星连,鬼门闭,半枚铜钱定阴阳'。"他摸出我那块长命钱,"小涵的钱,带人气。"
"开始吧。"老爷把我往上托了托,我脸贴着他下巴,能闻到他身上的旱烟味,"小涵,等会儿你把玉牌按上去时,攥紧你爸的铃铛。"他声音突然轻了,"你爸说过,铃铛响三声,是他在你身边。"
我低头看手里的铃铛。
刚才还冰得刺骨,现在突然暖了,像泡在温水里。
铃铛上的铜锈蹭在我掌心,痒痒的——是爸爸的手温?
我出生那晚,他在产房外攥着这个铃铛走了整夜,奶奶说他把地砖都踩出个坑。
"嗡——"水晶球突然发出蜂鸣。
那个"我"的脸开始融化,黑血顺着球面往下淌,滴在地上发出"滋啦"声,像硫酸腐蚀石头。
晓月的艾草味突然浓得呛人,她掐着自己手腕念:"桂子落,鬼气散......"
"第一句!"李明猛地站起来,罗盘碎片在他手里闪着光,"金乌坠——"
"玉衡升!"姥爷的血星图突然亮了,紫光大盛,"三阴汇处点星灯!"
洞顶的碎石落得更密了。
密道里传来爸爸的闷哼,接着是陌生男子喊:"臧哥!
她要冲过来了!"
"七星连!"李明的符纸突然烧起来,黄纸变成灰,飘向水晶球,"鬼门闭——"
"半枚铜钱定阴阳!"姥爷把长命钱拍在星图中心,紫光大作,照得水晶球上的黑漩涡慢了半拍。
"走!"老爷猛地跑起来,他的布鞋在地上蹭出火星。
晓月捡着珠串追上来,珠串上的金芒又亮了,像串小太阳;李明攥着烧剩的符灰,符灰在他掌心打转;姥爷捂着伤臂,血星图的紫光裹着我们,像层透明的茧。水晶球就在眼前了。
幽蓝的光映着众人的脸:老爷额角的皱纹里全是汗,晓月咬着嘴唇,李明睫毛在抖,姥爷的眼睛红得像血。
我怀里的小玉牌烫起来,莲花纹路硌得我掌心发疼——是该按上去了。
"你们无法阻止我!"
红鞋女人的尖叫像块石头,砸破了所有声音。
我抬头,看见她的影子从水晶球里钻出来,长发缠上了晓月的珠串,指甲掐进李明的手腕,血珠溅在紫光圈上,"滋"地冒起白烟。
姥爷的星图"咔"地裂开,紫光大暗;老爷的桃木剑"当"地掉在地上,剑刃上全是裂痕。
我的铃铛突然响了。"叮——"一声,像爸爸在我耳边吹口哨。
"叮——"第三声,我看见水晶球里的黑漩涡顿了顿。
那个融化的"我"的脸突然凝固,眼睛里有光——是我出生时,爸爸抱着我看月亮的光?
"按!"老爷吼了一嗓子,他的符纸在襁褓里烧起来,烫得我缩了下,可我还是举起小玉牌,对准了水晶球。
幽蓝的光突然刺痛眼睛。
我听见晓月在喊什么,李明在念什么,姥爷在咳什么,老爷的心跳声震得我耳朵发麻。
水晶球表面的黑血还在淌,可漩涡慢了,慢了,慢得能看见里面有张模糊的脸——不是红鞋女人,不是"我",是个穿蓝布衫的女人,怀里抱着个裹红布的婴儿。
"叮——"
铃铛第四声响了。
(结尾:红鞋女人的尖叫突然变了调,像被掐住脖子的鸟。
我手里的小玉牌"轰"地烫起来,莲花纹路里渗出金红色的光,照得水晶球上的黑漩涡开始崩裂。
可就在这时,密道里传来爸爸的惊呼:"小涵!
小心后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