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被爸爸抱在怀里,他的心跳声像擂鼓似的撞着我耳朵。
刚才被巨兽追着跑时,那震动是慌的,现在倒慢慢稳了些,可掌心还烫得惊人,把我后颈的薄汗都焐成了小水珠。
"暂时安全了?"爸爸的声音还带着颤,低头用下巴蹭我额头,"小涵别怕,爸爸在这儿。"他指腹轻轻摸过我被撞红的下巴,像怕碰碎了瓷娃娃,"疼不疼?
嗯?"我吸了吸鼻子,他身上有股铁锈味,大概是刚才撞在石墙上擦破了皮。
可他怀里暖烘烘的,比奶奶的被窝还舒服,我就把脸往他衣领里拱了拱。
"那畜生被石头镇疯了。"赵薇的剑"当啷"一声插在井边,剑刃上挂着青灰色的毛,她用袖口擦汗,发梢滴着水,也不知是汗还是刚才跑的时候溅的,"短时间过不来。"
老爷蹲在地上,旱烟杆拨拉着碎砖。
他的影子被月光拉得老长,像条蜷着的蛇。"佛店那对儿的手段不止这个。"他突然停住,烟杆头对着井里点了点,"禁地底下压着镇煞碑,他们敢引凶物到这儿......"
井里黑黢黢的,可我偏着脑袋看,水面上有光在晃。
不是月亮的白,是那种浑浑浊浊的黄,像奶奶熬的小米粥。
爸爸顺着我视线低头,怀里的我也跟着扭,就见那光突然抖了一下,像有人在水下举着蜡烛晃了晃。
"先歇着。"老爷把旱烟杆往井沿上一磕,火星子"嘶"地掉进水里,溅起两滴凉水落在我手背上,凉得我打了个哆嗦。
他背对着我们站着,佝偻的脊背在风里晃,"等那畜生的动静消了......"
墙外的吼声真就弱了。
风卷着草叶从石墙缝里钻进来,挠得我光溜溜的小脚丫直痒痒。
爸爸的心跳终于慢成了"咚——咚——",他低头亲我耳朵:"小涵困了?"我打了个哈欠,眼皮重得像坠了棉花,可刚要闭紧,就听见老爷小声说了句:"这才刚开始呢。"
井里的光突然亮得刺眼,我赶紧把脸埋进爸爸怀里。
他拍着我后背哼歌,可那调子颠三倒四的,比奶奶哄我时跑调还厉害。
也不知过了多久,墙外彻底没了动静。
老爷用旱烟杆戳了戳地面:"走,找禁地入口。"他声音哑哑的,像喉咙里塞了团棉花,"再拖下去,佛店那俩该把镇煞碑的封印扒干净了。"
爸爸把我往怀里拢了拢,跟着老爷往林子深处走。
树影遮得月光碎成星子,腐叶味直往鼻子里钻,我皱着鼻子直哼哼。
爸爸摸出块桂花糖含在嘴里,又贴在我唇上:"甜不甜?"我舔了舔,甜津津的,就没再闹。
"应该是这儿。"李明突然停住,推了推眼镜。
他的镜片反着光,我看不见他眼睛,只能看见他手指的方向——前面立着块一人高的巨石,石缝里长着老藤,叶子绿得发黑。
赵薇抽剑拨了拨藤条:"有阴气。"她剑尖刚碰到藤叶,那叶子"刷"地卷起来,露出下面青灰色的石面。
我正盯着看,林子里突然"窸窸窣窣"响起来。
爸爸的胳膊猛地收紧,我被勒得直咳嗽——就见七八道黑影从树后窜出来,青灰色的,没腿,飘着,指甲长得能勾住树皮。
"小心!"赵薇的剑穗"唰"地扬起,她念了句什么,剑身腾起团红焰。
黑影被火一燎,发出尖啸,有的撞在树上,有的往我们脚边钻。
爸爸抱着我往后退,后背撞在巨石上,疼得他倒抽冷气,却把我护得严严实实:"小涵闭眼!"
可我偏没闭。
老爷摸出张黄符拍在地上,符纸"轰"地烧起来,黑影沾到火星就冒青烟。
李明举着个铜罗盘,嘴里念念有词,罗盘指针转得飞起来。
神秘人不知什么时候站到了我们左边,他裹着黑斗篷,声音像砂纸磨石头:"往我这边靠。"
等最后一道黑影被赵薇的剑挑散,我才发现爸爸额角渗着血,应该是刚才撞石头蹭的。
他却像没知觉似的,一个劲检查我:"哪儿疼?
告诉爸爸,嗯?"我摇了摇头,他才松了口气,用袖子擦脸上的汗,结果把血也蹭得满脸都是。
"入口在这儿。"老爷用旱烟杆挑开最后一丛藤,露出块半埋在土里的石板。
石板上刻着歪歪扭扭的符号,有的像蛇,有的像刀,在月光下泛着青。
他蹲下来,用袖口擦了擦石面:"这是锁,开禁地大门的锁。"
"能解开吗?"赵薇收了剑,剑刃还在滋滋冒热气。
她蹲下来看符号,发梢滴着水,滴在石板上,把个"蛇"形符号泡得模糊了些。
李明掏出手机拍照,闪光灯"咔嚓"一亮,我赶紧闭眼。
等再睁开,就见石板上的符号突然红了,像被人泼了血。
神秘人的斗篷"唰"地抖了一下,他声音更哑了:"邪灵的力量在涨。"
我打了个寒颤。
刚才还暖乎乎的襁褓突然凉得像浸了冰水,爸爸的体温隔着布传来,却像隔了层冰。井里的光又晃起来,这次更亮了,把石板上的血红色符号照得清清楚楚。
"吼——"
墙外的巨兽吼声突然炸响,比之前近了十倍。
地面跟着抖起来,我被震得撞在爸爸下巴上,疼得直抽气。
石板"咔"地裂了道缝,符号上的红顺着裂缝爬,像活了的虫子。
老爷的旱烟杆"当"地掉在地上。
他手忙脚乱去摸怀里的黄符,胡子抖得厉害:"快......快退开!"赵薇把剑横在胸前,李明的罗盘"啪"地碎了,神秘人掀开斗篷一角,露出半只发青的手。
爸爸把我贴在胸口,他的心跳又成了擂鼓。
我听见他喉结动了动,小声说:"小涵别怕,爸爸在。"可他的声音直打颤,像片被风吹的叶子。
井里的光突然"轰"地炸开,我眯起眼,就见老爷嘴唇动得飞快,黄符在他手里烧得只剩灰,可那灰没往下落,反而打着旋儿往石板裂缝里钻。
巨兽的吼声更近了,震得树叶"哗哗"往下掉,有片叶子落我鼻尖上,凉丝丝的。
"急急如律令——"老爷的声音突然拔高,混着巨兽的低吼,像根针似的扎进我耳朵。
我盯着他颤抖的手指,看他对着石板画了道符,突然想起他说的"这才刚开始"。
怀里的爸爸把我又抱紧了些,可我知道,真正的麻烦,才要开始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