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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4章 1968年4月20日 广东省第一看守所

第一百九十四章

1968年4月20日

广东省第一看守所

审讯室只有一扇很高的小窗,没有玻璃,只钉着铁条。从小窗望出去,只能看到清晨的一小块阴阴的天空,外面好像又是春雨霏霏的一天。

一大早,陈振忠便来到看守所,一个人坐在审讯室里,默默抽着烟,苦苦思索着怎么从田佩瑜身上打开突破口,又怎么提审林华堂。半生的职业生涯,让他的心思愈发缜密,在开始重要的行动前,会把方方面面的问题考虑周全以后,再制定行动方案和备选预案。尤其是面对林华堂这么一个在内部潜伏期长达20年、昨天还是如日中天的造反派头头的人物,手里又没有充分掌握他叛变及充当特务的过硬证据,审讯难度可想而知。

“敬礼!”走廊里传来警卫班长的声音。

门一开,柯松岩走了进来。

“老厅长,这么早您怎么来了。”

“上班顺路过来看看。你们王厅长、郭厅长都进去了,我不管谁管?”

“啊!老郭也被关了?”虽然陈振忠早有思想准备,但在这个节骨眼上郭厅长出事,还是让他吃了一惊。

柯松岩苦笑道:“前两天就被带走了。”他一挥手:“算了,不说这个。你审的情况怎么样?”

“昨天提审了田佩瑜,这个家伙还心存幻想,先是企图蒙混过关,被戳穿后就开始撒泼耍赖了。这是审讯记录,您看看。”

柯松岩随意翻了翻:“意料之中。林华堂和那个郑旭怎么样?下一步准备怎么审?”

“那个行动特务郑旭没太大的价值,主要担负掩护、策应和监视田佩瑜的任务,不掌握与林华堂接头任务的内情,我让下边的人审着呢。林华堂嘛,虽然是在接头时被当场抓获,不容抵赖,但毕竟没有掌握他叛变革命和加入特务机关的第一手证据,加上他现在的身份,估计是个难啃的骨头。我刚才琢磨了一个方案,先熬一熬他,集中从田佩瑜身上取得突破。”

“嗯,突破口选得不错,有把握吗?”

“老厅长,今天我有杀手锏。”陈振忠狡黠笑了笑。

柯松岩盯着陈振忠,欲言又止,转身向门口走去。

陈振忠赶紧跟上去,把柯松岩送到审讯室门口。

“老厅长,还有什么指示吗?”

柯松岩叹了口气:“能快就快点吧。昨天晚上红联指的头头给我打电话了,声称抓林华堂是反攻倒算的阴谋,不放出来就要组织十万人围攻省革委会。”

“是,我尽快拿到切实的证据。”

送走柯松岩,陈振忠坐回审讯台前,埋头反复看着田佩瑜的简历。又过了很长时间,他看了看表,估算了一下时间,抬起头喊了声警卫战士:“准备提审田佩瑜,让记录员马上就位。”

看守带来田佩瑜,为他取下手铐,又把审讯椅前的木板放下锁好,转身离去。

田佩瑜像是一夜未睡的样子,看上去很憔悴。

陈振忠笑着说:“田佩瑜,你思想斗争很激烈呀,昨晚没睡好吗?”

田佩瑜有气无力声音暗哑:“我昨天已经说过了,我叫田颂尧,不是你们说的那个什么田佩瑜,你们搞错了。”

陈振忠挥了下手:“你不要有心理压力嘛,如果发现搞错了,我们很快就会放你走的。”

田佩瑜面无表情,但眼睛里闪过一抹亮光。

“咱们随便聊聊天好了,也许你能向我们证明,我们确实搞错了呢。”

田佩瑜抬起头。

“你是什么地方人?”陈振忠像是没话找话随意问了一句。

“祖籍湖南……呃,浏阳。”田佩瑜随口答道,但很快就警觉起来。

“哦,湖南浏阳。多大去的香港啊?”

“不,我出生在香港,并没去过浏阳。”

“哈,巧了,我也出生在香港。你是在哪个医院出生的?”

田佩瑜知道言多必失的道理,生怕掉入陈振忠设好的圈套里。他耸耸肩:“母亲没告诉我。”

陈振忠突然改用流利的粤语道:“姆喺吧,出生喺边逗都姆知?(不是吧,出生在哪里都不知道?)”

田佩瑜反应很快,也改用粤语答:“咁细个边逗知乜嘢医院啊。(这么小哪里知道哪个医院啊?)”

陈振忠一笑,改回普通话:“你粤语很流利,但是发音还是不够标准,所以,你肯定不是在香港出生并长大的。”

田佩瑜一摊手:“很正常啊,我小时候在马来亚上的学。”

“咚咚”传来敲门声,门一开,警卫战士进来报告:“首长,有位女同志找您。”

“请她进来”

进来的是方梅。

方梅对陈振忠点头示意:“来了。”

陈振忠点点头,严肃地对田佩瑜说道:“对你们情报局,我比你还熟悉,从它还叫军统的时候,就是我的对手。你知道它最大的特点是什么吗?我告诉你,是出了名的无情,出了名的言而无信,出了名的翻脸不认人,出了名的过河拆桥!田佩瑜,我们政策你应该很清楚了,我再给你最后一个机会,如果你现在坦白,还可以算主动投诚,有立功表现,否则,后果自负!”田佩瑜瞟了一眼忽然神情严肃的陈振忠,右嘴角向上咧了一下,低下头,一副无所谓的表情,身子一动不动。

陈振忠对方梅说道:“请他进来吧。”

方梅把门开得大了一些:“您请进!”

一个身着中山装和老式布鞋的老人走了进来。他中等身材,理着军人般的小平头,头发像是一根根立着,发色斑驳,脸部线条硬朗,紧紧抿着嘴,只是看上去神色激动。

陈振忠笑着点点头,算是跟来人打过了招呼,又用胳膊肘碰了碰左手边的书记员,便与书记员一同离开,关上门,与方梅一道从审讯室门上的观察孔,留意屋里的动静。

老人深吸了口气,慢慢走到田佩瑜身后,将右手轻轻放在田佩瑜的左肩上。

田佩瑜抬起头侧过脸,立刻呆住了。他睁大双眼,双脚不由自主地想站起,嘴唇哆嗦起来。

“小瑜!”

“爸……爸!这怎么……您不是……”

田逸伯面对着田佩瑜缓缓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不住地说:

“是我,是我……是我!”

在极短的时间里,田佩瑜的脸色由震惊转而迷惑,由迷惑转而激动,由激动最终热泪盈眶,他心中长期郁结的块垒开始四分五裂。

“您……到哪里去了?您这是……从哪儿来?”

他用锁在审讯椅上的两只手一把抓住田逸伯双袖,仿佛生怕父亲又要消失一样,身形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

“小瑜,我以为这辈子再也见不到你啦!”田逸伯泪流满面。

两人相拥而泣。

激动的田佩瑜忘了自己还锁在审讯椅上,想站起身来,审讯椅的束缚和挪动发出的响声,让他重新意识到现在的处境。

“爸,您坐。”

田逸伯从审讯台后拿过把椅子,坐在田佩瑜侧前方,紧盯着儿子的眼睛,急切地问道:“小瑜,你去台湾了?你加入保密局了?”

田佩瑜抬起肩膀擦了擦眼角的泪水,微微点了点头,而后用同样急切的声调问:“爸,您这是从哪儿来?这些年您去哪里了?您不是……我一直以为您已经......?”

田逸伯一副痛惜的表情,良久长叹一口气。

“唉!都怪我,没有把你看护好。”

将近二十年了,父子两人都以为对方已不在人世,骤然重逢,都有一肚子问题要问,可又不知从何讲起,就这样泪眼相对良久。

还是田佩瑜稳了稳心神,看了眼门口,低声说道:“当年您在前方打仗,只有母亲跟我在望城老家。四九年七月的一天,丁伯伯的副官来家里,要带母亲和我去丁伯伯那里。当时,母亲已重病住院,**的四野部队已经南下,很快就要打到湖南了。母亲不愿走,就把我托付给副官。丁伯伯的部队离湖南不远,他见了我说,您在五月份上海战役中英勇阵亡了,尸骨......无存。他找人把我带到福建,后来又随队伍到了台湾。丁伯伯的队伍被打散了,他跑到了香港,遇到了郑介民郑先生,郑先生邀他做副手。后来,他回台湾时找到我,并把我送进了保密局干训班,毕业后就进了保密局。再后来,丁伯伯当了情报局香港站站长,就把我招到他麾下,一直到现在。”

田逸伯点了点头:“丁守拙还在香港?”

田佩瑜摇摇头,有些伤感道:“前几年香港站出了个大事,丁伯伯回台北了,现在……算是在家赋闲了。”

田逸伯心情很复杂,他与丁守拙是黄埔同班同学,意气相投,还是生死之交。田逸伯出事,丁守拙第一时间就想到照顾老友的独生子,后来又想办法带在身边尽力提携,田逸伯在心中还是很感佩的。但,对丁守拙把田佩瑜带进了当时的保密局当特务,以至于如今派回大陆被抓,他又痛心不已。

田佩瑜看着面容呆滞的田逸伯小心翼翼问道:“爸,妈还好吗?”

田逸伯深吸一口气:“在你走后不到三个月,你妈妈就去世了,这是我后来回到老家时才知道的。”

田佩瑜虽然有心理准备,还是瞬间泪流满面。他极力克制着自己的情绪,双手捂住脸,肩膀微微耸动。过了好一会儿,他擦干泪水,抬起脸看向田逸伯:“爸,您当年……”

田逸伯勉强笑了一下:“我当年率领交警第六总队参加了上海战役,后来局势危殆,汤恩伯带着嫡系跑了,留下杂牌部队和我们交警总队当炮灰,我就率残部战前投诚了。不知道丁守拙说我战死这个说法从何而来……”

“台湾立了个忠烈祠,我看见上面有您的名字……”

“哼,国民党一向如此,自欺欺人!”

“后来呢?您现在住在哪儿?”

“全国解放后,我先在解放军的军事学院做了几年教员,后来身体不好了,组织上就按照我的要求送我回了湖南老家,现在我住在长沙,还当了市政协委员。”

田佩瑜又一次被震惊了。如果不是亲耳听到,他无法想象被国民党誉为“忠勇烈士”的父亲,那个曾经与**打了半辈子仗的国民党将军,怎么会满是**的口吻:“全国解放”、“组织上”、“政协”,甚至还当了共军军事学院的教官、市政协委员。“爸,您……身体……?”

“哦,早些年查出了心脏病、高血压,后来发作过一回,多亏了组织上找专家救治啊,要不你爸这条命早就没了。”

田佩瑜心里五味杂陈,为父亲的“死而复生”而高兴;为与父亲重逢而激动;为父亲的思想转变感到诧异;最重要的,因为国民党制造的谎言被戳穿而对国民党的信仰开始雪崩式的坍塌。如果是这样,那当初丁守拙把他带出大陆,不是因为对老友守诺负责,为老友照拂孤儿,而是知道老友投敌便把老友的独生子扣为人质了!这是丁守拙自做决定,还是秉承上面的旨意?田佩瑜简直不敢往下想。

看着田佩瑜痴痴的样子,田逸伯语气沉重说道:“小瑜,你受骗了。”

田佩瑜拉回思绪:“那个……爸,现在大陆在搞运动,您……还好吧?”

田逸伯笑了笑:“嗯,有些冲击。不过还好,我相信**!**是伟大的,有些事情是暂时的。”

“嗯……呃……”田佩瑜一时不知道该怎么接话。

田逸伯语重心长说道:“小瑜,别信国民党的宣传,该怎么交代就怎么交代吧,**的政策是坦白从宽,你还年轻,走错了路,回头就是了,过几年我们父子就能在一起了。”

“呃……嗯……。”

一直在门外的陈振忠和方梅从观察孔看到这一幕,感慨万千。

陈振忠悄声说道:“行了。”

方梅问“要不要现在进去?”

陈振忠摇摇头:“让他们父子多团聚一会儿吧,田佩瑜想通了,自然会找我们的。”

他扭过头问:“路上还顺利吧?怎么去了这么多天?”

方梅瞪了他一眼:“已经够快了。田逸伯身份特殊,因为历史问题,当地的造反组织揪斗他,我找了市政协、市委,又找了省政协、省委,好不容易才把人带回来。”

陈振忠指了指屋内,示意继续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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