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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往事并不如烟 第248章 年12月29日 广州-深圳

作者:以德服人915 分类:都市 更新时间:2025-05-12 10:20:39 来源:书海阁

第二百四十八章

1988年12月29日

广州-深圳

睡醒了午觉的田之雄下了楼,一个人向珠江岸边走去。

房子是陈振忠为他找的,在省直机关的宿舍区,六十年代初建的五层旧红砖楼房,他住在三楼,房间不算大,一室一厅,最大的优点是离珠江不远,每天他最大的乐趣就是沿着珠江堤岸散步,上午和下午各一次。

每天楼下总有一帮退休老干部坐着小板凳聚集在一起,下棋、打牌、聊天、吹牛,大多是原来机关里的中层干部,高点儿的曾经是处长,低点儿的也是正科级。大家聊起来,难免说起当年掌权时候的得意事儿,老了老了还暗自攀比别苗头。这个说,我们局新上任的一把手当年是我处里的小兵,我训他跟训孙子似的;那个说,我们单位的福利是真的好,国庆节发的东西到现在都没吃完;又一个插话,我们机关也很不错啊,今年体检都在高干门诊。田之雄往前凑了凑,本想认识多几个朋友多培养个爱好也好,大家见他眼生,便打听他以前在哪儿工作,退休前是什么级别,退休时有没有提半级待遇,他支支吾吾说不出个所以然,大家心里一笑,以为他是凭关系分的房,看他的眼神就不一样了,他也就自觉不再往前凑了。

他在这座城市里,没有朋友,没有亲人,唯一的儿子远在陆丰,即使回来也根本不愿见他。

他一个人买菜,一个人做饭,一个人散步,一个人看电视,直到被满屏的雪花惊醒。

他沿着堤岸慢慢走着,眼前的一切让他熟悉而又陌生。熟悉的是建筑、街道和眼前沉默奔涌的珠江水;陌生的是人们的精神面貌、匆匆的步伐、满街的太阳镜牛仔裤和到处飘荡着的邓丽君的歌声。

他时常一个人静静坐在岸边的石凳上,看着马路上绵延不断的自行车流,看着江边榕树下提着双卡录音机的青年男女,看着街角叫卖复制录音磁带的小贩,心中一片宁静。这么多年来时时刻刻都处于警觉戒备状态,随时准备应付突发事件的心弦,一旦放松下来,让他感到十分惬意。只是觉得……空闲有点多。

他像老僧入定一样一动不动坐着,心中却似狂涛怒海。他会反复想起这么多年经历的风风雨雨;想起在公安部办公楼见到凌祥云局长的情形;想起跟着师父于鼎学习的趣事;想起仓惶越境时的警犬狂吠声;想起在渔船上跟莫之英的谈话;想起在情报局受刑时生不如死的感觉;想起粉碎敌人计划后的狂喜;想起与第一次陈明远接头的紧张;想起失去组织联系时的彷徨;怀念那些遇到的人们:陈伯、阿秀、莫之英、黄大牙、红姐、邱医生……。

他喜欢烟火气十足的市井生活,他喜欢在农贸市场跟小贩讨价还价,喜欢在地摊上买便宜货,喜欢看着青年们在公园里带着蛤蟆镜跳“迪斯科”。他常穿一件颜色晦暗的夹克衫,发式不再一丝不苟,胡子有时好几天都不剃,在街坊邻居看来,他就是一个生活拮据平凡单调不合群的独居老头。

当云层被染成橙红色,与珠江水金色的涟漪相互辉映,日轮开始缓缓下沉白鹅潭,珠江桥头下班的自行车铃声响成一片,他就又背着手慢慢朝他的住处走回去。

今天,他路过区政府礼堂,看见了一幅巨幅广告,让他驻足了半天。

“着名国学大师、当代诗文学家、古代文化传播者、学者、诗人、武术家、成功大学教授南怀仁先生来穗举办‘生命科学与禅修实践’讲座。”广告上赫然端坐着一位颇有些仙风道骨模样的矮个子老者。

下面还有几行小字:“门票:C区30元、B区50元、A区100元”

田之雄盯着这幅广告看了半天:这不是当年曾在和平东路秘密单训室里对他进行单独特训的情报局特聘教官嘛!这家伙怎么混到这里来招摇了,还给自己安了这么多让人看了发懵的头衔。只是这家伙发型变了,头发向后梳得一丝不苟,刻意把自己打扮成相貌清濯、古意盎然的样子,还穿着那身蓝色的长袍,显得有些刻意。

当年对他特训时科目很多,教的内容大多忘光了,有些教官名字也记不起来了,但田之雄对这个当年的特聘教官南副教授,印象尤为深刻。

之所以难以忘怀,一方面是他的做派与众不同,总喜欢穿一袭蓝色长衫,以体现自己飘飘欲仙不同凡响的形象,说起话来狂妄的很,一些历史人物和当代学者在他嘴里不值一提;另一方面则是他给田之雄讲授的课程里马屁拍得最响,当年叶翔揣摩上意最推崇王阳明,南怀仁则自诩是研究王阳明的专家。记得南怀仁当年讲授时,总会像和尚念经似的重复些晦涩难懂的陈词滥调,田之雄就忍俊不禁。

真是时过境迁了,一个刻意钻营者、一个曾经的敌人谍报机关的特任教官,居然以国学大师自居,堂而皇之在广东开起人生哲学讲座来了,难道没人知道这家伙难以启齿的黑历史吗?田之雄叹了口气,摇摇头,径直走到隔壁街的菜市场。该买菜回家做饭了。

这天的新闻联播里播出了一条关于深圳经济特区建设的新闻,让他勾起了对家乡的思念。家乡已经没有亲人了,但童年的记忆历历在目,如今那里变成了一方热土,他出生的村子,现在已经划入经济特区了。

这让他心心念念,果然在昏昏欲睡中他又梦到了:与莫之英一同奔跑在青石板路上,看到他们父亲的头颅被挂在高处笼子里的情形;他们的母亲在大火中凄惨的叫声;他当小乞儿时走过的家乡山水......。他立刻给陈振忠家里打了电话,陈振忠被半夜的来电吓了一跳,听到田之雄安然无恙,他才摸着狂跳的心,安心说了句:“我来安排吧。”

第二天一早,一辆尼桑汽车停在了小区门口。

田之雄心情激荡,如果不算他从罗湖桥入境那一次,他已经25年没有踏上故乡的泥土了。

过几天就是新年了,可深圳丝毫没有过节的气氛,这座移民城市到处充满了生机和活力。几条主干道已经初具规模,市中心的高楼大厦昼夜施工,“国际贸易中心”大厦以三天盖一层楼的速度震惊国人,被称作“深圳速度”;深圳展览馆建成开放;黄田机场刚刚奠基;四面八方的人们不断涌入这一方热土,怀揣着干大事、发大财的梦想,眼里闪烁着炽热的目光。这里已经没有一丁点田之雄记忆中那个宝安的模样。

听说蛇口工业区发展最快,他第一站特意先去珠江出海口看看蛇口港。

他让司机把车停在远处,一个人走到海边,坐在防浪堤上,看着蛇口港已经建成的数个万吨级突堤泊位上,高高的龙门吊繁忙地吞吐着远洋巨轮的货物时,深深被家乡的巨变所震撼。

远处疾驰过来两辆轿车,车上下来一群人,展开一张大图,簇拥着一位老者,先向码头方向,又向田之雄身后的方向走来,指指点点说着些什么,仿佛是港口的规划建设工程师在实地勘察。

那群人向这边走来,为首的长者瘦削且气质儒雅,不多的头发整整齐齐向后梳,露出额头,但眼神锐利,步履矫健。也许是注意到田之雄身上那股内敛的气质,他经过田之雄身旁时,多看了一眼,随口用纯正的白话打了声招呼:“先生,边度人啊(哪里人啊)?”

田之雄答道:“我喺本地人,从香港过来。”

老者一听来了兴趣,朝身后的人们挥了挥手,改用带着浓厚广东口音的普通话说:“你们先去那边看看,我坐下休息休息,顺便跟我的小老乡聊聊天,跑了半天,我这脚力可不能跟你们年轻人比啊。”

那群人扬起一阵轻轻的笑声,继续向前走去,只留下一个秘书模样的人,不远不近地陪着。

两人在堤沿坐下,田之雄试探着问道:“老先生也是本地人?”

老者爽朗地笑答:“是啊,宝安大鹏的。”

田之雄眼睛亮了一下,随即又蒙上了一层翦:“哦,大鹏。”他梦中反复出现的情形就在大鹏镇。

老者敏锐注意到田之雄眼神的变化,问道:“怎么?很熟悉?”

“嗯,很熟悉。我父亲当年就牺牲在大鹏。”

“哦?你父亲是?”

“我父亲自幼习武,后来参加了东江纵队的游击队,牺牲后,头颅被小日本割下来就挂在大鹏的古城楼上。那年我才十二岁。”

“哦?你老家在哪儿?”

“下澳。”

老者一拍大腿:“咳,越说越近了。”他随即换了种白话说道:“我哋真喺有缘啰,个阵时我就喺东江纵队嘅!(我们真是有缘,那时候我就在东江纵队啊!)”

田之雄也有些兴奋,不仅因为老者是东江纵队的老战士,更因他说的是当地的土白话,又叫“围头话”,发音跟正统粤语有少许区别,这种话只有跟自家亲人和同村人之间才讲的。

田之雄也用围头话感叹:“那您是老首长啦,我当年只是个小鬼。哎呀,都几十年没人同我讲过这种话了,乡音难违啊。”

老者哈哈大笑:“其实我们大鹏镇那边讲大鹏话,不是白话,不是客家话。大鹏那个古城楼是明代抗击倭寇时修的,设了个千户所,当兵的来自五湖四海,后来就演变出大鹏独有的方言,说起来我们那边都是当兵的后代,算是客家人。”

田之雄问:“老先生是这里的领导吧?”

老者摆摆手:“算不上什么大领导,但我对这片土地感情很深。抗日的时候我一直就在东江纵队,后来国共和谈了,东江纵队就坐着美国人的登陆艇撤到山东解放区去了,解放战争我们又一路南下打回来了,当时我是炮兵团长,我那个团一直打到沙头角呢。”

田之雄由衷钦佩:“那您是革命老前辈了!”

老者继续沉浸在回忆和感慨中:“解放后,我当过军事顾问,干过外交,退休了在北京闲不住,就来建设特区了。”轻描淡写寥寥几语概括了他传奇般的一生。

田之雄心里一动,随口道:“特区建设千头万绪,您可要保重身体。”老者哈哈一笑:“若干年前在东南亚,有位老同志对我说过,有事做,永远不会老。”转脸问道:“你是从香港回来的?来投资?”

田之雄含糊其辞答:“早年去的香港,现在做点小生意。”

老者点点头:“回来好。以前太极端,弄得鱼米之乡饭都吃不饱,都往香港跑。现在改革开放了,你看吧,用不了多久这里要远远超过香港。你也是东江纵队的后代,回来好啊,建设家乡。”显然,他把田之雄当成当年逃港,现在回来投资的商人了。

旁边的秘书模样的人提醒道:“袁董,该走了。”

老者乐呵呵说:“走,小马,拉我一把。”又转身对田之雄道:“小老乡,再见了。投资上碰到什么困难可以到招商局来找我,我姓袁。”

“嗯,一定!再见,老先生。”田之雄用尊敬的目光目送着萍水相逢的老者远去。他看过有关报道,从交谈的只言片语中证实了猜想:老者是深圳特区和蛇口工业区的开拓者、招商局常务副董事长袁耕。可他永远不知道的是,二十多年前他们两人曾经为了粉碎敌人的罪恶计划在同一条战线的不同岗位战斗过,那时,袁耕是调查部一局副局长,作为特别先遣小组一员,在柬首都金边直接参与破获了情报局“高棉组”的惊天大案;田之雄则在这一计划的指挥和后勤基地香港及时传递了一系列重要情报。而他更不知道的是,袁耕刚才随口提到的老同志,正是田之雄心心念念的师父于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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