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千骨：磬而钟之 第189章 曲终人不见

不一会儿，微生磬拿出了一把看起来极有年代感的瑟出来，瑟体用整木斫成，瑟面稍隆起，体中空，体下嵌底板。

瑟面首端有一长岳山，尾端有三个短岳山。尾端装有四个系弦的枘。

首尾岳山外侧各有相对应的弦孔。另有木质瑟柱，施于弦下。

“你这……”摩严瞠目结舌地看着微生磬抱出来的这架瑟，这也太有年代感了吧？看这陈旧的模样这是放了多久，能不能弹啊？

“师侄啊，你这瑟能弹吗？”笙萧默笑容勉强，问出了在场所有人的心声。

“能——吧？”微生磬肯定的话到嘴边又转了个弯，赶忙抱着瑟席地而坐调弦，这瑟的年纪跟她一样大，她还是能用的，但难保这架瑟也能用，只能调试一下看看了。

幸好上天还是眷顾了一下她，她认认真真试了一遍音并校准了几个走音的地方后，这架瑟的音色竟然一如当年，震得她心里也随之泛起涟漪来。

左星然见她调好了瑟便自然地接了过来，寻了块空地开始弹奏起来。

瑟体是由一整根的榉木制成的，瑟首尾两端髹漆，上面有凤凰彩绘装饰，虽然看着陈旧却也暗含古韵。

因着玉玄子擅鼓瑟，他们这十几个做弟子的也得学，只是他们这些弟子学问不到家，只能奏二十五弦的瑟，五十弦的只有玉玄子才会，左星然手里弹奏的就是她初学的那一架。

“善鼓云和瑟，常闻帝子灵。冯夷空自舞，楚客不堪听。苦调凄金石，清音入杳冥。苍梧来怨慕，白芷动芳馨。流水传潇浦,悲风过洞庭。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

一曲终了，微生磬叹了一口气，“好像每次听到瑟声都是凄冷悲苦的，”他们这些学了瑟的又何尝不是应了劫，一个个惨绝人寰的。

正如这诗的尾联，“曲终人不见，江上数峰青”，人生的乐曲终了也只是留下几个苟延残喘的罢了，而那些逝去的却永远都不会再回来了。

也不知道她去了云萱会不会也有与她一样的感触？

“这不像你啊，”左星然抬眸打趣道，他都没怎么见过这么悲春伤秋的微生磬，每次受了挫折还不是很快的爬起来。

“饱暖思淫欲嘛，”微生磬呵呵笑了两声，人一闲下来就开始胡思乱想了，她也难免其俗。

“饱暖思淫欲这句话是这么用的吗？”脾气最好的东华上仙也让她给逗笑了，转头对一直神游天外的白子画说道:“子画你得好好教教她了。”

“不学，”微生磬抿着唇笑，笑意带到了眼角上，扬起来像是展翼的飞鸟，“师父我不学，”眼底浮现出一丝哀怨来，似乎是在控诉对方。

“不学就不学吧，不是什么大事，”白子画反应过来后气定神闲地回了一句，纤长的睫毛垂下来，掩住了眼中的情绪。

“真是叫你惯坏了，”摩严摇了摇头，这么个祖宗抬回来真是克他们这些人的，一个个让她治得死死的，连子画也不能免俗。

“姑娘家难免要宠着些，”清晏长老乐呵呵地和稀泥，“谁家有了女儿不宠？像蓬莱的霓少主不也被其父母爱得如珠似宝，这世道姑娘家难免要走得更艰难些，不宠着些还能放着人去吃苦吗？”

霓漫天见提到了她也点了点头，这个世道确实女子要比男子更难一些，放着有福不享去吃苦那不是脑子有毛病吗？

而且仙人的生育能力与修为成反比，修为越高生育能力就越差，她爹爹娘亲也是这般年纪才有了她这一个女儿，自然是爱如珍宝。

若是她爹有了微生磬这么一个女儿就是把对方供起来都不为过，不宠着多少是脑子有疾。

“说来惭愧，我幼时的天赋也就那样，要不是后台够硬也不至于养出这么一身毛病来，后来也是栽了个大跟头，”微生磬被这一席话说得汗颜，连忙解释道。

中中间间的天赋和实力在人才济济的缥缈剑宗那绝对是泯然众人的，她之所以过得不错除了她的努力，还有一大部分是背靠着戒律长老楼淮月的原因，她其实就是个关系户来着，比不得那些天资聪颖又肯努力的人。

“关系户现在也出头了，”左星然安慰她，“你的师弟师妹们不也有关系户？好几个都是出身修仙大族的，不必自我贬低。”

“是呀是呀，”云萱连忙安慰道，“师父你自己的能力也是够的，不必太过在意那些外在的东西。”

“小嘴抹蜜了这么甜，”微生磬笑嘻嘻地摸了摸她的脸，“赏!”

“赏什么呀？”云萱一脸跃跃欲试，一旁的霓漫天也撺掇道:“要是你给的云萱不满意我这个做师姐的跟你没完!”

“哼!你们两个还穿上同一条裤子了，”微生磬故作吃醋，语气酸溜溜的。

“那能有什么办法？”霓漫天故意逗她，“你自己收的徒弟可人疼还怪人家不跟她好？”

“谁会这么小肚鸡肠，我巴不得你们把她看得跟眼珠子似的，我一手带出来的还能吃苦不成？”微生磬故意跟她呛起声来，她一手带出来的人能不喜欢吗？她巴不得所有人都喜欢云萱。“师父，我想看看你幼年时候的样子好不好？”云萱双手合十做了个祈求的动作，一双大眼睛可怜兮兮的看着她，好像她不答应就要哭出来的样子。

微生磬刚好很吃这一套，大美女我见犹怜地看着你，你能不答应吗？她可算是知道那些色令智昏的昏君到底是怎么练成的了，她徒弟这一眼看得她颗石头一样的心都软了。

“额，那个，”微生磬虽然内心动摇了但面子上还是要做一下的，脸上一副被说动了却犹豫不决的模样。

在场之人哪有不好奇的，这下子所有人的眼光都汇聚到她身上了，热切的视线灼得她后背生疼。

“我也没见你那个样子呢，”左星然也补了一句，随后又想起什么似的揶揄道:“话说你们缥缈剑宗的弟子服都是黑色的，要是集会的时候是不是黑压压一片？”

“是呀，乌鸦开会呢，”微生磬没好气地说道，每次集会搞得跟办丧事一样，比白花花的披麻戴孝还惊悚。

“啊？这么古板，”霓漫天有点难以置信，微生磬这恶劣性子竟然是从这么古板的宗门出来的，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大差不差吧，世家大族的规矩更严格，他们还要联姻呢，我们就不用，”微生磬有些不自在地扣了扣手，那些日子一句“水深火热”怎么概括得了？

不过学到了很多东西就是了，但要是让她重新回去那还是让她直接死了比较痛快。

“那你那个……”花千骨意识到自己可能说错了话赶忙捂住了嘴，一旁的白子画脸都沉下来了。

“不算忌讳，”微生磬摆摆手，示意她不用太紧张，“我自愿的，那个跟我联姻的才是不情愿的。”

“你也不算太差吧？”霓漫天作为微生磬好友自然是觉得她哪哪都好，嫌弃对方没眼光。

“这个跟好不好没关系，要是不喜欢的天仙下凡也不喜欢呀，”微生磬乐呵呵地给她顺毛，要是让她跟一个不喜欢的人绑一辈子她也不乐意。

“哎，话题都偏了，”眼看话题越来越偏，夏紫薰无奈地提醒道，她也对幼年期的微生磬好奇得很呢！微生磬不至于小时候都跟现在一个德行吧？

“师父师父，我想看，”云萱凑到她跟前撺掇道。

“哎，行吧行吧，”微生磬压住嘴角的笑意，无可奈何地答应了。

在场的哪个不是人精，早就看出来微生磬是在欲擒故纵了，都是很默契地没有拆穿她，任由她们在那里闹。

笙萧默嘴角噙着一抹笑，手里的银笛转动着，凑到白子画跟前跟他说话:

“师兄不好奇吗？”

“皮相而已，不过是虚妄罢了，”白子画淡淡地回答，只是余光还是落在了微生磬身上，等着她弄出个子丑寅卯来。

笙萧默笑笑，不置可否，这话谁信呢？要说谁对微生磬的过去最好奇恐怕要非他这个师兄莫属了，毕竟微生磬可是他最喜欢的一个弟子啊！

只是他怕影响二人之间的关系故而不问罢了，揣着明白装糊涂而已，他这个师兄内里其实比谁都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