医院的走廊惨白得刺眼,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某种金属的冰冷。苏晴坐在手术室外的长椅上,怀里紧紧抱着那个铁皮盒子,指节因为用力而发白。沈艺的血已经干涸在她指缝里,变成暗红色的痂,像是某种诡异的装饰。
"苏小姐..."护士小心翼翼地走过来,手里端着医用托盘,"您要不要先处理一下伤口?"
苏晴摇了摇头,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铁盒边缘那朵褪色的向日葵:"他怎么样了?"
"还在抢救。"护士欲言又止,眼神飘向手术室的方向,"那颗子弹离心脏只有两厘米..."
后面的话苏晴没听清。她的目光落在铁盒上那朵褪色的向日葵上,突然想起小时候沈艺蹲在福利院的花坛边,用稚嫩的声音说:"向日葵总是朝着太阳转,就像我总会找到你。"那时的阳光那么灿烂,照得他睫毛都在发光。
手术室的灯终于灭了。医生走出来,摘掉口罩时露出疲惫的脸:"病人暂时脱离危险,但..."
"但什么?"苏晴猛地站起来,铁盒"咣当"一声掉在地上,信件散落一地。
医生弯腰帮她捡起信件,声音沉重:"子弹擦伤了肺动脉,加上他原有的花粉过敏引发急性呼吸衰竭..."他顿了顿,"能不能醒过来,要看他的意志力。"
病房里,各种仪器发出规律的滴滴声。沈艺的脸色比床单还白,氧气面罩上蒙着一层薄薄的水雾。苏晴轻轻握住他的手,那只总是温暖的手现在冰凉得像块石头。
"骗子。"她小声说,声音哑得不像自己,"不是说好要解释照片的事吗?"
窗外的雨还在下,敲打着玻璃,像无数细小的手指在轻轻叩门。苏晴打开铁盒,取出最上面那封信。信封上的日期是二十年前,笔迹稚嫩得可爱,铅笔的痕迹已经有些模糊:
【致向日葵:
今天转学了。新学校没有你,连阳光都没有。不过没关系,我答应过会找到你。
PS:王大胖要是再往你水杯里放虫子,告诉我。
——沈艺】
苏晴的眼泪砸在信纸上,晕开了那个歪歪扭扭的签名。她颤抖着拆开第二封,第三封...每一封都记录着沈艺这些年如何默默关注她,如何在她不知道的地方守护她。
第七封信里夹着一张照片,是高中时的苏晴在花店打工的背影,阳光透过玻璃窗照在她的发梢上。信上写着:【今天终于找到你了。你笑起来还是和小时候一样好看。不过那个总来买花的男生很讨厌,我让他的自行车爆胎了。】
第十五封信的日期是苏晴大学毕业那天:【你穿着学士服真好看。我躲在树后面看了好久,差点被当成变态。对了,林晚意最近在查你,要小心。她爸爸的死不是意外...】
最后一封信是上周写的:【晴晴,如果你看到这封信,说明我终于没能亲口告诉你真相。林晚意父亲的死不是意外,那场大火...】
信纸突然被一阵风吹走。苏晴猛地回头,病房门不知何时开了。林晚意站在门口,白色病号服上沾着血迹,手里握着那把镀金小手枪,枪口还带着硝烟的味道。
"真感人。"她歪着头,声音甜得像毒药,"看来他还是把秘密留给你了。"
苏晴下意识挡在病床前:"你还敢来?警察正在..."
"抓我?"林晚意轻笑,手指绕着发梢,"我可是刚从精神病院逃出来的疯子,能拿我怎么样?"她举起枪,黑洞洞的枪口对准苏晴的眉心,"把信给我。"
"休想!"
"那就一起死吧。"林晚意的眼神变得疯狂,嘴角扭曲成一个诡异的笑容,"反正没有沈艺,我活着也没意思。"
就在她扣动扳机的瞬间,病床上的沈艺突然睁开眼睛,用尽全力扯掉了氧气面罩——
"砰!"
枪声和警报声同时响起。林晚意的子弹打偏了,嵌进墙壁,震碎了窗台上的玻璃杯。而沈艺因为强行挣扎,监护仪上的心电图变成了一条直线,刺耳的警报声充斥着整个病房。
"不!"苏晴扑向急救按钮,却被林晚意拽住头发,头皮传来撕裂般的疼痛。
"你看,"林晚意在她耳边轻笑,呼吸喷在她的耳廓上,"他连死都要保护你。"
医护人员冲进来时,看到的是这样一幕:苏晴死死抱着已经没有呼吸的沈艺,眼泪大颗大颗地砸在他的脸上;而林晚意站在窗前,举着那叠信纸,白色病号服被风吹得猎猎作响。
"想要这些?"她晃了晃信件,笑容天真得像个小女孩,"来抢啊。"
说完,她纵身从窗口跳了下去。苏晴的尖叫声中,那些泛黄的信纸像蝴蝶一样散开,在雨中缓缓飘落。
最后一页信纸落在窗台上,被雨水打湿的边缘卷曲起来。上面只有一行字:【晴晴,密码是你第一次送我向日葵的日子。】
苏晴跪在地上,看着医护人员给沈艺做心肺复苏。她的眼泪混着雨水,滴在那行字迹上,墨迹渐渐晕染开来。
她突然想起来了。
那是二十年前的今天,阳光福利院的院子里,她踮着脚把一朵刚开的向日葵,别在了哭泣的小男孩胸前。那天的阳光那么暖,照得向日葵金灿灿的,像是会发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