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想之端 第237章 我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鬼

伊德里亚看着爱莉安娜那一直存着光的眼眸一点点黯淡下去，忍不住抚掌大笑。

他在看见对方的第一眼就觉得，这个人可真虚伪，明明就是个自私自利的人，却好意思口口声声说是为了她们所有人。

心里头揣着那个永远不可能实现的理想，无论遭遇什么都自我欺骗一样地爬起身来，就像一只捏不死的小强，看得他心里不爽极了。

每每被爱莉安娜看着，他就总觉着自己是那被光芒照耀之下无可遁形的肮脏的影子。

他就在想，怎么样才能熄灭她眼里的光呢。

于是他就想出了一个绝妙的计划。

她不是想拯救跟她一样被压迫的女子吗，不是想做那个引路人救世主吗，那他就让她希望破灭，让她亲手染上她们的血。

他做完那些事之后一直憋着，都快要憋坏了，就为了到后面给她一记重创，好好欣赏她陷入自责绝望的模样。

哈哈哈哈！他这事实在是办得太漂亮了！无愧他混沌之子的身份，他简直兴奋到不行啊！

可他还来不及高兴太久，一双冰冷至极的手悄无声息地伸到了他后颈，并迅速攥紧，速度快到他压根就没反应过来，命脉就被人掐住了。

“你好啊……伊德里亚……”

“这两天装我装得开心吗……”

伊德里亚试图回头，但骤然被 扼紧的脖子令他不敢随意动弹，他只能缓缓将双手举起，越过头顶，笑着回道：“您回来了，赫莉娅殿下。”

语气中的欣喜不似作假，就好像他真的很高兴也很欢迎对方的回归一样。

即便是以威胁他生命的形式回归了。

伊德里亚看不见身后的情形，但倒在地上的爱莉安娜却是看得一清二楚：

一个黑黝黝的裂缝凭空出现，一双被素白得几乎没有温度的手自裂缝中伸出，定睛细看，便能察觉到那手臂上蔓延开的黑色细线以及黏腻的水光。

那黑色的细线像是要将那只手完全割裂开了一样，呈现出破碎的状态。

而后，那裂缝一点点扩大，即便没有声音，但就是能感觉是有一双手像扯开皮肉一样，一点点撕扯、扒开那诡异的空间裂隙。

赫莉娅如同从母体里诞生的婴孩一样，被那裂隙缓缓吐了出来。

她的状态不算好，浑身湿漉漉的，破碎的衣物和参差不齐的长发紧贴着她的皮肤，强烈的色差让她显得更加可怖。

裸露在外的皮肤苍白且被黑线缠绕覆盖，面上尤其多，并且部分地方还变异成了不属于人的模样。

尖锐发黑且微微弯曲的指甲，手背上那层薄薄但不可忽视的黑色鳞片，黝黑中却闪烁着星点金光的左眼，还有那残留着污血不被嘴唇包裹住的尖牙。

种种这些，使得她看起来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恶鬼一样，要向陷害她的人来索命了。

“这些天顶着我的模样，好玩吗？”赫莉娅俯身贴向伊德里亚的耳朵，轻声道。

明明挨得这样近，但她吐出来的气息却很凉，冷得伊德里亚不禁起了鸡皮疙瘩。

污浊河里一片黑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在里面究竟待了多久，也不清楚污浊河这处空间的时间流速与外界是否一致，所以她并不清楚现在究竟是怎么个情况。

但这并不妨碍她解决这两个背刺自己的家伙。

“当然，我可是好好过了一把当帝国公主的瘾！”

伊德里亚毫不掩饰自己的兴奋，甚至还贴心为赫莉娅解释起了现在的情况：“如今大家都知道，赫莉娅殿下当众诛杀了意欲行刺的多罗多。”

“而克洛德则是罚了您三个月的禁闭，表明了要与魔法协会开战的态度。”

“怎么样，这场好戏，您还满意吗？”

原来如此。赫莉娅总算是弄明白了伊德里亚此行的目的，就是为了挑起魔法协会与皇室之间的战火。

虽然不清楚对方为什么要这么做，但就克洛德的反应，这结果他应该是能承受得起的。

而且局势已定，这口黑锅稳稳当当地扣在了自己头上，摘都摘不掉，如今就算杀了伊德里亚，也改变不了什么。

“满意，怎么不满意呢？”赫莉娅缓缓垂下脑袋，将尖齿抵在伊德里亚那温热且脆弱的脖颈处，毫不犹豫地咬了下去。

伊德里亚疼得闷哼一声，随着赫莉娅一点点吸取他的血，他的身体止不住地发颤，痉挛，一双眼也不住地往上翻去，几乎只剩下眼白。

那黑线也因着二人的亲密接触，分享到了伊德里亚的身上，而且扩散速度非常快，没一会儿就爬满了他的脸，逼得他显现出自己原本的模样。

可赫莉娅的靠近又使得伊德里亚身上赫莉娅的气息愈发浓重，这个魔法的弊端之一也在于此，他无法自主恢复自己的模样，只能等待气息散去。

力量被抽取导致维持魔法的魔力不稳定，使得他会恢复原貌，可气息的加重又使得他难以解除魔法，维持着赫莉娅的模样。

这就导致伊德里亚如今的面貌不断变化，一会儿是赫莉娅，一会儿是他自己。最后稳定在了一种诡异的状况，变成了赫莉娅与伊德里亚的融合体。

黑线侵蚀了他的身体，将他也变成了如赫莉娅一般的恶鬼模样，而且他的情况似乎比赫莉娅更糟糕，一双眼几乎被浓郁的黑占据，好似完全丧失了理智一样。

但对比之下，赫莉娅的状态似乎好了很多，苍白的脸上总算是恢复些许活人的红润来，并且身上的黑线也少了很多。

她松开口，用舌头将唇边的血卷入口中，随后将软成一滩的伊德里亚丢到了一边去，看向了倒在地上被吓得说不出话的爱莉安娜。

伊德里亚并没有失去意识，脖颈上的伤口很快的愈合，只留下一个暧昧的吻痕，但因为丧失了太多魔力，导致他此刻无比虚弱，连抬手指的力气也没有。

七阶魔法使的力量，再加上混沌之主赐予信徒的力量，对如今的赫莉娅而言，可谓是大补。

吃了个半饱的赫莉娅心情总算好了些许，缓缓开口道：“我不会杀你们，且乖乖待着吧。”

她并不在意闯入她卧室的两位不速之客，自顾自地往衣柜那边走去，拿出了换洗的衣服，准备洗个澡。

直到她收拾干净后，屋内的两人都没有动过位置，一是清楚现在的状况，他们就算逃也逃不出去；二是他们不希望再惹怒赫莉娅，以免她在极端怒意之下把他俩杀了。

赫莉娅径直走向盔甲架，上面挂着沃特西塞为她做的龙鳞甲，她伸手进去掏了掏，掏出来一团黑色的小家伙。

是已经陷入了沉眠中的沃特西塞。

可奇怪的是，即便赫莉娅已然从污浊河里逃了出来，并且与沃特西塞有了接触，但他们并没有重归一体，依旧保持着分离的状态。

而且沃特西塞看起来非常虚弱，至今都没有给她回应，并且还维持着实体的状态，晕着不醒。

看来政权中心对神明的限制真的很大。

不过这对于赫莉娅而言，也不全是坏事。

而且他也非常好奇，伊德里亚究竟是用了什么法子，能够强行将她与沃特西塞分离。

就算沃特西塞已然陨落了，但好歹是个神明。就赫莉娅刚刚的试探来看，伊德里亚也没有特别强，那他是怎么能对神明下手呢？

“混沌之子，你是混沌之主的手下？”赫莉娅勾过椅子，缓缓坐下，翘起二郎腿，居高临下地看着酸软无力瘫在地上的伊德里亚，问道。

混沌之主她是知道的，这家伙跟邪恶女神威廉坦莉丝差不多的性质，都是喜欢搞事的主儿，唯恐天下不乱的那种。

只是黑魔法是无理由的坏，他们作恶就是凭心意而动，而混沌之子挑起纷争更多时候是有理由的，即便他们有时候制造混乱与纷争只是为了看热闹，瞧乐子。

之所以混沌之子没有像黑魔法使那样被魔法界联合追杀，是因为他们近几十年来都非常沉寂，几乎没怎么搞事，连带着他们的主也变得没什么名气了。

据说是上一批的混沌之子为了制造一场混乱全都折进去了，混沌之主也被其他诸神围猎，元气大伤，这才不得不沉默无声。

伊德里亚并没有回话，似乎是打算以沉默回应一切问题。

赫莉娅换了个姿势，将沃特西塞紧紧拢在怀里，不安分的手一下一下顺着小黑龙的脊背，感受着呼吸间的起伏。

见他不说话，赫莉娅就自顾自地琢磨起来：“那看来这法子，也是混沌之主的手段……”

“魔法协会与皇室之间的关系每况日下，日后必会产生纷争，魔法界的动乱也是可预测的……”

“你们只不过是提前点燃了这引线，就算不是你，也会是别人。”

“但我好奇的是，为什么要选我呢？”赫莉娅手指轻点在小黑龙的翅膀上，继续道：“混沌之主难道是想与战争合作吗？”

“借由纷争引发战争，携手掀翻这秩序？”

伊德里亚依旧不回答，但赫莉娅也不需要他的回答。

她站起身来，将床上的薄毯子扯了过来，包住昏迷的沃特西塞挂在怀里，跟抱孩子一样的一手轻托着。

“既然你那么喜欢扮演我，那这三个月，你就替我好好地待在这里，安安分分当你的帝国公主。”

“你惹下的祸，合该自己背，不是吗？”

赫莉娅在自己房间内布下了魔法阵，一圈嵌一圈，一层套一层，几乎是把毕生所学都拿出来了，保管这家伙在没神明的帮助下绝对逃不掉。

而且，她不觉得在皇宫这样的政要中心，混沌之主的手真的能伸的这么长，也还有这么大的本事能将人捞出去。

至于爱莉安娜……

赫莉娅直接拎着人出了屋，将人丢给了有些懵的莉迪亚，但好在小狼虽然不清楚现下的状况，但她对赫莉娅的命令是百分百服从的，所以果断接手了爱莉安娜，将人囚禁起来。

她眼睛半瞎了，也不怕她再折腾出什么来，谁叫她胆子大到要去看被赫莉娅抱在怀里的沃特西塞？

那可是神明的实体，即便沃特西塞已然陨落，那也是神明，是高于人族的存在。赫莉娅是因为她本身情况特殊，即是神之容器，又曾被沃特西塞改造过身体，但爱莉安娜又不是，她只是一个普通人。

伊德里亚倒是没事，不知道是清楚那不是他能窥视的东西，还是单纯地连抬头去看的力气也没有，让他保住了一双眼睛。

虽然自己有此一劫少不了爱莉安娜的作用在，但她并非故意，只是被人利用了而已，所以赫莉娅并不想要她的命。

爱莉安娜多少还是有点用的，而且经此一遭，她会对自己更加信服。

现在自己手里能用的人太少了，要做的事又多，留着她还是能派上用场的。

但自己因爱莉安娜吃了大亏，她心里还是不爽，所以多多少少还是得给对方一个教训才是。

至于她现在要做什么？那当然是要解决魔法协会这事。

就算她再不爽多罗多，也不会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杀了他，不仅对她没好处，也对皇室没好处。

魔法协会和魔法世家，全都是扎根多年的老东西，对于普通人而言那可就是庞然大物的存在，即便是皇室也不能轻易得罪全部。

一时间树敌太多可不是什么好事。

一想到自己是去替别人处理烂摊子，她就气得直磨牙，恨不得生啖伊德里亚的骨血。

当时在污浊河里她并没能联系上伊恩希尔，不确定对方是真的来不了，还是故意忽略不来，她只能自己想办法。

她身上有的力量不多，但沃特西塞的确是送给了自己一份很好的礼物——吞噬之力。

即便是因污浊河的邪念污染而成的怪物，他们身上也残存有力量，虽然少，但蚊子肉再少也是肉，而且自己还有被污染的可能。

这会儿没有沃特西塞替她护着意识海，自己要是被污染了，那可真就完球了。

但好在她意志足够坚强，或者说，愤怒使她清醒，所以她硬是吃了一大坨的怪物，才勉强攒够了撕裂污浊河的力量。

但这也导致她被污浊河污染了将近大半，身上那些黑线就是被邪念入侵的痕迹，刚出来那一瞬间她几乎想立马生吞掉那个该死的伊德里亚。

不过好在她因为脱离了污浊河，勉强保持住了理智，只是抽取了部分伊德里亚的力量，并将邪念分出去了部分。

吞噬怪物这一招虽然险之又险，但至少从目前看来，她是赚了的，不仅逃出了污浊河，而且还得到了不少的力量。

并且那些怪物身上，还藏着不少好东西。

力量之中掺杂着部分记忆，她也借此学到了不少估摸着在这世上已经绝迹的东西。

虽然很不爽伊德里亚算计自己，但现在她还需要这个家伙留在皇宫中做假象，自己也正好借这三个月时间出去解决一些她不方便出面解决的问题。

毕竟赫莉娅可是在皇宫中关禁闭，不可能出现在外面，不是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