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恶娇 第97章 迷舟(七)

作者:刘相岑 分类:历史 更新时间:2025-05-20 04:43:35 来源:书海阁

梁老五愣了一瞬,新东家请他们这些旧人吃饭做什么?昭昭四周无人,连个副手都没有,她做生意竟没带几个靠得住的人来?

江生比梁老五更伶俐,立马反应过来昭昭这是想施恩挖墙脚,便敞着嗓子冲码头上忙活的监事们吼道:“赶紧把手里的活计做了!新东家请吃饭!”

又向身边的库丁道:“让里面忙着的兄弟们歇一歇,麻溜地去江里洗个澡、换身干净衣服,千万别熏着了新东家。”

咚的一声。

梁老五放下手中的茶杯,很不痛快地瞥了江生一眼。

清分坝的这些伙计都是他用老了的,原本打算一起带走。江生一口一个新东家的喊,岂不是帮昭昭撬墙角?

碍于昭昭在场,梁老五没有发作,但责备之意难以掩饰。

他将昭昭上下扫一眼,试探着问道:“不知姑娘贵姓?是哪家的小姐,家中做什么营生?”

昭昭今日穿得虽然素净,但细瞧起来衣物配饰都是高档货,真真像个低调外出的小姐。

她笑着虚张声势起来:“您不必知道我的姓,我也不爱提家中的事。”

“为何?”

“只有没用的纨绔子弟才会总拿家中说事。”昭昭不以为然道,“我即是我,您叫我的小名昭昭就行。”

短短几句话,梁老五就把昭昭想成了偷偷在外经营的富家小姐,有钱,心气高,还会低调做人。

也多亏梁惜要面子,不好意思跟手下说他把货仓都转给了一个妓女。

“昭昭姐。”江生上前,“咱这一处业务极多,账目繁杂,不知您的管事在哪?为了您将来经营得顺手,我先与他说清楚的好。”

寻常富家子在外做买卖,大多都是不插手生意的财东,经营都由管事来。

昭昭是个老油子,一眼就瞧出来江生是个想上位的二把手。

“我这人疑心重,生意上的事需得我过一遍手,再给下面人。”昭昭笑,“有什么事和账目,不妨先给我说,先给我看。”

梁老五盯着她稚弱的脸看了会,讪讪道:“昭昭姑娘,货仓里的账册足足装了三箱,您若一箱箱看过去……”

话没说完,便被昭昭打断:“麻烦您帮忙整理了。”她从袖中掏出早备好的银票,亲切地塞到梁老五手里:“一点心意,千万别拒绝我。我与你家老板有交情,你不收的话倒显得我和他关系浅。”

梁老五暗道一声这姑娘人小鬼大,不仅会笼络人,还会给人台阶下。

身后一阵吵嚷,是货仓里的库丁和码头上的监事来了,几十个汉子乌泱泱地聚着,用各种各样的眼神打量着昭昭,惊讶,好奇,轻蔑,难以置信……

一阵风来,昭昭被男人身上的汗臭味熏到了,微微蹙起了眉。

“闹哄哄的像什么样子!”江生大喊一声,场子静下来,他指着昭昭道:“还不给新东家问好?”

“新东家好——”

鞠躬问好的人不多,要么是为了晚上的饭做做样子,要么是卖江生个面子。

梁老五很满意,起身对昭昭做了个请的手势:“今晚就劳您破费了。”

昭昭用指节敲着木桌,看向一旁的江生,笑而不语。

江生机灵,立马喊了两个关系好的库丁,吩咐道:“昭昭姐金贵,哪能和我们这些泥腿子一样走路?快些整个轿子来!”

没一会,俩库丁就抬着租来的轿子呼哧呼哧回来了。江生弯腰帮昭昭挑起帘子,尽显殷勤,简直恨不得跪下来当昭昭的脚凳。

待一行人走后,小多从摊后走出来,跟修逸抱怨道:“王八蛋!他那么上赶子做什么?准是瞧着昭昭手里有十几处货仓,想顶我的位置!”

修逸道:“你和她一起长大,还能因为个外人坏了交情?她除了你还能信得过谁。”

小多觉得修逸说这话怪怪的,一边往前走跟上那伙人,一边悄悄打量修逸的神情:“……言哥,你是不是喜欢昭昭。”

“是。”修逸不掩饰,“你防着我?”

“感情这种事哪能防得住?”小多不情愿道,“更何况,昭昭也喜欢你。”

天已经彻底黑了,夜风中传来河工喊号子的声音,断断续续撕心裂肺,光是听着就让人觉得累。

修逸看不见小多的神情,只能瞧着他的头越垂越低,像棵渐渐枯死的树。

修逸扯着小多的衣领,让他挺直了:“下午还想着精忠报国,现在就因为小情小爱萎下去了?”

小多抬起头,望见修逸眼中那抹流莹如月的光彩,直言道:“我好羡慕你。”

“羡慕什么。”

“昭昭喜欢你。”

其实不止,小多还羡慕修逸很多东西,容貌,才华,刀术……

“你和她认识十几年,竟看不透她是个什么东西?”修逸笑了笑,“她这种人的喜欢,顶破天也就那样。”

小多皱眉道:“你瞧不起昭昭的出身?”

“不是。”修逸解释道,“她的喜欢就像炉子上的水,就算烧干了,也不会有金银铜铁融化后的炙热。心是冷的,哪会真正喜欢上谁?被诱惑着起了欲念而已。”小多听得似懂非懂,想反驳又无话可说。

清分坝虽是个小地方,但因水路运输发达,一片片矮矮的民宅中还是支棱起了个小酒楼。

跑堂送走了几个出来改善伙食的力工,忽然瞥见街那头乌泱泱的一伙人,顿时大惊失色,冲进一楼对掌柜道:“外面来了好一堆人,怕不是来寻仇打劫的!”

掌柜从木桌上抬起头,睡眼惺忪:“啥?”

没等跑堂答,近百来号人就已经涌到了小酒楼前。

众人分成两排静站不语,一顶小轿被抬上来,江生笑着上去掀帘:“昭昭姐,到地方了。”

昭昭扶着他的手下轿,走到目瞪口呆的掌柜面前,拍出一张百两银票,道:“包了。”

清分坝地方小,来酒楼吃饭的全是卖力气的穷人。掌柜的何尝见过百两的银票?他愣住了:“姑娘您是……”

江生忙介绍道:“这是我们的新东家,带兄弟们来开荤的。”

掌柜的认识江生,顿时反应过来今晚是顿接风宴,笑道:“大伙儿里面请,里面请——”

后院的小厮全都出来招待客人,原本冷清的酒楼瞬间被闹哄哄的汉子们填满。

掌柜的很会来事,专门给昭昭、梁老五和江生安排了安静些的厢房,又送了几壶好酒。他笑嘿嘿地跟昭昭搭了几句话,昭昭抿着酒,回得很冷淡。

冷淡好,要的就是这种冷淡。掌柜心想这梁家货仓的新东家如此矜傲,穿得又好,浑身上下没一点暴发户的浮躁气,不知是哪家大户的小姐!

下了楼,掌柜的一边打着算盘,一边问跑堂的:“后厨的食材够不够用?”

跑堂的支支吾吾地答道:“怕是不够。这百十来号人比猪还能吃,咱地窖里囤的菜哪够他们造?要不……扣些食材?”

掌柜猛地抬起头,冲跑堂的冷声道:“不够就去买,千万别敷衍!这位的来头瞧着可不一般,将来免不了打交道,好生伺候着。”

跑堂的应声答是,搭着汗巾往外去。

昭昭给的一百两绰绰有余,掌柜的算利润算得正开心,面前忽然落下两道影子。

他抬头,见来人是俩高瘦的少年人,笑道:“今晚楼里被包了,还请二位上别处去。”

小多正要商量几句,修逸已经把一锭银子推到了掌柜面前。

“方才那姑娘在哪。”

掌柜的揉了揉眼睛,心想自己今日大发横财,难道是命不久矣了?

他讪讪一笑,将银子收进兜里:“在三楼。”

“领我们上去。在她隔壁摆一桌酒菜,动作轻些。”

这小酒楼用的建材不太好,不怎么隔音。当小多和修逸落座时,正好听见隔壁的昭昭装大尾巴狼装得正起劲——

“昭昭姐,经营的事我一说您就懂,当真是天赋异禀。”江生奉承道,“不知您之前做的是什么营生?”

昭昭轻轻叹了口气:“不提也罢,不是什么光彩事。”

梁老五原本有些轻视她,此时也来了兴趣:“有多不光彩?”

昭昭抿着酒:“放印子钱。”

这可不是轻易的买卖,需得与官府有过硬的交情才能做。

梁老五和江生被唬得一愣一愣的,继续问:“还有呢?”

“拐女人,买小孩。”昭昭云淡风轻道,“建野楼子,逼她们去卖淫。”

小小年纪,就搞这种歪门邪道?好狠毒的心。

梁老五和江生对视一眼,欲言又止。江生满脸堆笑,起身为昭昭满上了酒杯:“昭昭姐,您当真是个精彩的人物。”

昭昭瞧着江生恭敬讨好的脸,不禁好奇,他若是知道了她出身贱籍,再想起自个儿卑微谄媚的样,会不会恶心得像是吃了苍蝇?

她举起酒杯,很老练地与两人碰了杯,笑道:“我家长辈常告诫我,说人不能因为钱坏了良心,得忌讳着报应。”

她饮尽一杯,眉眼间透着匪气:“可我不信鬼神,也不怕报应。天大地大没有银子大,为了赚钱,那么一丁点良心算什么?”

梁老五默默地放下了酒杯,江生却被她这番话说得热血沸腾:“昭昭姐,我敬您!”

酒过三巡,昭昭开始试探两人有没有留下来继续干的意思。

梁老五漠漠道:“我姓梁,自然是跟着大当家的调令走。他让我去其他县的货仓管事,我哪能留在这儿?”

江生是跟梁老五混的,不敢轻易跳船。他没直接回答,反而跟昭昭东扯西扯,想摸清昭昭的底,试探跟着混能有什么待遇。

昭昭看得穿江生的心思,笑着和他打太极,什么话都不讲明了。

她不是没有爱才之心,但一见梁老五光杆司令的惨样,她就心生防备,一山哪能容二虎?

末了,昭昭搭了搭梁老五的手:“梁叔,你在这儿待了大半辈子,当真没有一点留恋吗。”

梁老五垂眼不语,昭昭又说:“你若想留下,我去信与你家老板说。他会不会割爱我不确定,但人这辈子,最怕的不就是自己后悔吗。”

她笑了笑,念道:“人生莫作远游客,少年两鬓如霜白。”话已说尽,昭昭醉醺醺起身,称自己要出去吹风醒酒。

门打开又合上,昭昭站在门柱后,竖起耳朵听里面的动静——

“你今天这么殷勤,是不想和我走的意思?”梁老五语气不悦。

江还笑着敷衍过去:“五哥,她与大当家有交情,咱们哪能冷着她?”

“那你未免也太热络了些。”梁老五冷笑道,“你若想留下,我也乐意成全你。”

若是带着现在这批人去了新地方,江生还是实际上的一把手,他哪能说换主子就换主子?更何况昭昭对他不冷不热的,不像条稳当的船。

江生噔一声跪在梁老五面前,举掌发誓:“五哥,我是被你从江里捡上来的,你如我生父一般,我哪舍得离开你?”

又说了许多絮叨肉麻的话,后面竟然还哭起来了。

昭昭在外面听得发笑,不禁想到自己以前也有过这种惺惺作态的时候,心中竟生出了‘轻舟已过万重山’的快意。

忽然肩膀被人拍了拍,她回头见来人是小多和修逸,眼珠转了转,拉着小多推开了厢房的门。

“这是我的管事。”昭昭介绍道。

她在外装出来的假身份是黑心眼的富家大小姐,小多自然也得配合着唱戏,摆出一副大户人家的下人该有的冷漠样。

“我来迟一步,劳烦二位招待我家小姐了。”小多疏离地拱了拱手,“现在,还请二位与我谈谈交接的事宜。”

昭昭见小多如此上道,便将门合上,留足了场地给他发挥。

她一转身,便见修逸亭立在身侧,似是已经等了她许久。

“你怎么还不走。”

“给我个理由。”修逸道。

昭昭笑:“你没有自己的事要做吗。”

“这个不算。”

昭昭指了指走廊尽头的阳台,示意去那里吹着风说。

月光如雾如纱,昭昭盘腿坐在地上,把自己暴露在苍穹下,懒声问:“你真的猜不到吗。”

修逸站在她身后,瞧着她束发的带子在夜风中飘摇,两颗红玉珠子似美人泪滴。

“我不懂女人。”

“你不是问过我,好哪一口吗。”

昭昭仰着头看他。

“现在我告诉你,我和这世上大多数无用的男人一模一样——我喜欢长相漂亮,省事省心,用钱就能打发,不会牵扯我情绪、更不会影响我做自己的男人。简而言之,我要个简单方便的玩物。”

修逸冷眼睨她:“就因为你出身青楼?”

昭昭轻笑:“不,是因为我自私懦弱,多疑胆小。感情是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在这上面花费太多时间精力钱财,只会让我觉得自己像个必输无疑的赌徒。”

酒醒了些,昭昭站起身与修逸对视:“你知不知道我们之间的差距有多大?”

“出身?”

“不止这个。”昭昭冷笑,“你懂的东西,我一无所知。你感兴趣的东西,我从未听闻。我连字都认不全,你随手一作却能惊艳四座。你以为我会羡慕,会仰慕你吗?”

“告诉你,我不会。我只会一遍遍认识到你比我强了太多。我们之间的差距大到我无法从你身上学到任何东西,除了自卑还是自卑。”

“或许你觉得你这么高贵的人,屈尊降贵跟在我身后,我应该感到荣幸。可我只觉得厌恶和惶恐,我不需要一个比我强的人走在我身边,带领我向前。你是对的又怎样?我要脚下的每一步路都由自己选。”

修逸自嘲地笑了笑:“你好没良心。”

端起碗吃饭,放下碗骂娘。

昭昭觉得自己像个始乱终弃的负心汉,漫不经心道:“我提醒过你了,我不是什么好东西。你还要凑上来,那就别委屈。”

她凑近,用手指轻轻戳了戳修逸的心:“受不了我作践,那就趁早一刀两断。”

她就是要这样做,就是要远离一条想吞掉她的蛇。其他利害她懒得顾忌,刀锋过喉也比失去自己好得多。

堆在心中的情绪说出来,昭昭从未有过的畅快。她作势要走,修逸却扯住了她的手。

手心被掰开,冷冰冰的玉扳指被塞进来。耳边响起修逸冷淡的声音:“给出去东西我从不收回来。真不想要,那就丢了。”

说罢,修逸转身离去,霜白色的衣衫被月光照得冷冷清清,腰间的佩刀发出寥落的清响,叮铃,叮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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