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反手将七星剑插进冰晶凝结的地面,剑柄上垂落的流苏坠子叮咚作响:"分什么分?
上回偷喝师父埋在桃花林那坛女儿红,害我被罚抄《清静经》的账还没算呢。"
周师兄的剑穗扫过冰面时激起细碎的荧光,远处褪色的晚霞正被妖异的紫云蚕食。
守护者的银鞭突然幻化成衔尾蛇形态,冰蓝瞳孔映出我掌心尚未愈合的伤痕:"妖界入口在子时方位。"
传送阵亮起的刹那,陈师兄的传讯纸鹤撞碎在我护体金光上,展开的符纸被妖风撕成两半,唯有"传承现世"四个朱砂字悬在空中燃烧。
我咬着舌尖压下喉间腥甜,七星剑划破的虚空裂缝里,妖界猩红的月亮正从骨塔尖顶升起。
"师妹当心!"周师兄突然拽着我后仰,几缕断发被空中骤然浮现的荆棘绞成齑粉。
我指尖弹出的符咒燃起青火,照见方圆十丈密密麻麻的灵力陷阱——枯藤伪装成古树根系,食人花收敛着锯齿,连脚下松软的腐土都涌动着妖血腥气。
传承之地竟是座倒悬的青铜城。
十二根蚀刻着妖兽图腾的青铜柱刺破云层,每处飞檐翘角都坠着人面风铃。
陈师兄的纸人傀儡正被某位黑袍修士的蛊虫啃噬,穿金线袈裟的喇嘛转动经筒时,四周突然响起万千怨魂的恸哭。
"茅山派也来分杯羹?"青面獠牙的妖修甩着九节鞭冷笑,尾稍淬毒的倒钩堪堪擦过我的束发缎带。
我翻腕抖落的铜钱阵撞上偷袭者的弯刀,飞溅的火星里,传承精灵的虚影正从青铜鼎浮现,羊脂玉似的手指捏着半片龟甲。
周师兄突然按住我掐诀的手:"西南角。"
七宝璎珞碰撞的脆响里,戴着孔雀羽冠的少女正将银针扎进守城石兽眉心。
我瞳孔微缩,她裙摆翻涌的紫雾分明是妖界禁术炼化的瘴气。
七星剑感应到邪气发出嗡鸣,却被我强行压回剑鞘——那石兽眼眶里渗出的,分明是混着灵泉的人血。
"诸位。"试炼监督者的玄铁面具裂开道细缝,露出的下巴苍白如纸。
他手中丈余长的判官笔点地时,整座青铜城的地砖突然翻转,露出底下沸腾的血池:"传承试炼第一关,破七情阵。"
我捻着藏在袖中的追踪符一愣,这声音...怎的像是三年前叛出师门的那位?
"发什么呆?"周师兄突然用剑柄戳我后腰,我踉跄跌进阵眼的刹那,正撞见和平守护者首领被三个妖修逼到墙角。
他雪白披风浸着血污,护心镜裂痕里渗出金粉似的灵光,见到我时灰败的眼睛倏地亮起:"小心阵中有阵!"
我甩出的捆妖索缠住偷袭者脚踝,七星剑挑破的符纸里炸开师父特制的驱邪散。
粉尘飞扬中,和平守护者突然抓住我手腕,用染血的指尖在我掌心画了个残缺的符咒:"妖纹现世那日,昆仑墟的往生池...咳..."
他未尽的话语被阵中骤起的罡风撕碎,我反手捞住他坠落的玉佩时,突然发现试炼监督者正站在血池另一端。
玄铁面具的眼洞深处,某种熟悉的、令人不安的暗芒一闪而过,判官笔尖端凝聚的血珠将落未落。
(接上文)
掌心的残缺符咒突然发烫,我垂眸扫过青铜地砖上的暗纹,被血池映红的铜钱在袖中轻微震颤。
周师兄的剑穗拂过肩头时,我借着整理束发缎带的动作,将三枚铜钱弹进和平守护者首领染血的袖口。
"师妹的铜钱阵越发精妙了。"周师兄传音入密带着笑,剑锋却挑开扑向我的食人花。
我装作被妖风迷眼,指腹擦过七星剑刃时,殷红血珠精准滴在东南角的青铜兽首上——那里蹲着的灰袍修士颈后,分明蠕动着三条蛊虫的凸起。
监督者的判官笔突然重重顿地,血池翻涌起三丈高的浪涛。
我拽着和平守护者首领疾退,余光瞥见某位争夺者代表被血浪卷走的瞬间,监督者玄铁面具下的喉结可疑地滚动两下,像是吞咽着什么。
"诸位请看!"我甩出师父给的乾坤镜,镜光扫过沸腾血池时,映出无数张扭曲的鬼面。
趁众人分神之际,我踩碎袖中藏着的传音符,用茅山秘术将灰袍修士后颈的异状传进和平守护者首领耳中。
他踉跄着扶住青铜柱,染血的手指在柱面轻叩三下。
远处突然传来石像挪动的轰隆声,原本潜伏在阴影里的灰袍修士顿时被两道青铜锁链缠住脚踝。
"叶道友好手段。"和平守护者首领冲我颔首,破碎的护心镜折射出奇异彩光。
我挑眉抛着铜钱玩,靴尖碾碎试图缠上来的枯藤:"您该谢我师父,上个月他老人家说妖界有人偷养噬魂蛊,非逼我背了整本《南疆虫鉴》。"
血池突然诡异地平静下来,十二根青铜柱同时亮起幽蓝火焰。
监督者沙哑的嗓音像是砂纸擦过青铜器:"第一关,七情阵,启。"
我正要抬脚,忽觉后颈寒毛倒竖。七星剑自动出鞘三寸,剑身映出监督者藏在广袖下的左手——那截苍白手腕上,竟缠着与灰袍修士同源的蛊虫!
"周师兄。"我扯了扯他绣着八卦纹的袖口,借着递驱邪散的动作压低声音:"三年前叛逃的柳师叔,是不是擅用左手判官笔?"
周师兄瞳孔骤缩,掌心的罗盘指针突然疯狂旋转。
不远处传来陈师兄的惊呼,我转头看见传承精灵的虚影正被黑雾侵蚀,羊脂玉般的手指竟生出尖锐骨刺。
"都住手!"我跃上青铜鼎边缘,靴底踩着的饕餮纹突然活过来似的蠕动。
甩出的铜钱阵在空中炸成金色星斗,照亮每个争夺者狰狞的面孔:"谁再往前半步,我就把师父给的雷火符扔进血池——诸位想尝尝天雷地火煮人肉的滋味?"
原本扑向传承精灵的妖修们生生刹住脚步,穿金线袈裟的喇嘛转动经筒的手都在抖。
我晃着手里绘有紫雷纹的符纸,笑得露出虎牙:"不如我们定个君子协议?
破阵期间不得互相残杀,出阵后各凭本事——同意的站坤位,不同意的..."
故意拖长的尾音里,七星剑嗡鸣着劈开偷袭者的弯刀。
青面獠牙的妖修盯着断成两截的兵器,喉结滚动着退后两步。
当第一片枯叶落在血池表面时,半数以上的人都挪到了坤位。
监督者突然轻笑出声,玄铁面具缝隙里渗出黑雾。
他手中判官笔蘸取血池之水,在空中写下血淋淋的"情"字:"那就...开始吧。"
阵眼启动的刹那,我闻到桃花的甜香。
四周景象扭曲成熟悉的茅山练功房,十五岁的我正踮脚去够柜顶的青瓷坛。
身后传来师父的咳嗽声,柜角突然落下张泛黄的纸——那是我八岁时画的全家福,父母面容模糊得像褪色的梦。
"瑶瑶。"幻象里的师父白发间别着木簪,递来剥好的松子糖,"今日不练剑,陪师父晒书可好?"
我咬破舌尖,血腥味冲散喉间甜腻。
七星剑刺穿虚影的瞬间,听到自己心脏撕裂般的抽痛。
阵外突然传来周师兄的闷哼,我反手将铜钱拍在阵眼,借着反冲力撞破情障。
"师妹!"周师兄半跪在惊门方位,剑锋插进地砖三寸,额间冷汗混着血渍往下淌。
他的情障里,浑身是血的师叔正抓着当年那个小哭包说:"带你师妹走!"
我甩出捆妖索缠住他手腕,七星剑斩碎虚影时,看见监督者的判官笔尖凝聚着黑气。
正要提醒,东南角突然爆发出刺目金光——和平守护者首领破阵而出,手中青铜剑正指着某个正在异变的争夺者。
"小心阵中有阵!"我弹出最后三枚铜钱,撞飞偷袭者的暗器。
传承精灵的虚影突然发出尖啸,整座青铜城开始剧烈摇晃。
血池表面浮起密密麻麻的妖纹,与我掌心未完成的符咒产生共鸣。
监督者玄铁面具彻底碎裂的刹那,我看见了柳师叔左脸的烧伤疤痕。
他嘴角淌着黑血,判官笔却稳稳指向传承精灵:"终于...等到..."
惊天动地的崩塌声里,我抓住周师兄的腰带急退。
某个邪恶的笑声混在风铃的呜咽中,青铜鼎里升起半卷兽皮古籍。
当第一块地砖坠入血池时,我摸到腰间师父给的玉佩在发烫——那上面新出现的裂纹,正指向妖界最禁忌的北方荒原。
坠落的青铜瓦当擦过耳际时,我忽然想起和平守护者首领那个未画完的符咒。
血池倒影中,自己袖口沾染的金粉正与妖纹缓缓融合,而传承精灵破碎的虚影里,似乎有双不属于在场任何人的眼睛——正透过猩红月光,凝视着我颈间忽明忽暗的镇魂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