瑞士日内瓦湖畔的私人疗养院里,秦远站在母亲病房门前,手指悬在空中迟迟没有敲门。十年了,他无数次想象重逢的场景,却没想到会是在这种情况下。
门从里面打开,一位护士推着药车走出来,见到他愣了一下:"您是......"
"我儿子。"病房里传来一个虚弱却清晰的女声,"让他进来。"
秦远深吸一口气,迈步走入。病床上的女人比他记忆中风霜了许多,但那双眼睛依然锐利如鹰。她手里拿着一份财经报纸,头版正是秦远在民政局前的照片。
"妈。"他声音有些哑。
秦母放下报纸,上下打量他:"瘦了,也黑了。"简短的点评后,她指了指床边的椅子,"坐吧,秦总。"
这个称呼让秦远嘴角抽动。他沉默地坐下,注意到床头柜上摆着一个相框——是他五岁时和母亲在游乐园的合影。
"赵家完了?"秦母开门见山。
"嗯。"
"那姑娘呢?"
秦远抬起头:"您知道?"
"你以为我这十年真的一点都不关注你?"秦母冷笑,"每个月都有人给我送你的照片和近况。看着我的儿子送外卖、被客人辱骂、住在蟑螂乱爬的出租屋里......"她的声音突然哽咽,"你知道我有多心疼吗?"
秦远握紧了拳头:"这是我自己选的路。"
"为了找一个不贪图钱财的女人?"秦母摇头,"傻孩子,这世上哪有无缘无故的爱?就算不图钱,也会图貌、图才、图你对她的好。所谓纯粹的爱情,不过是各取所需的美丽包装。"
秦远没有反驳。窗外的日内瓦湖波光粼粼,几只天鹅优雅地游过。
"你爸当年也是这么想的。"秦母突然说,"所以他娶了你母亲——一个餐厅服务员。"
秦远猛地抬头:"什么?"
"你以为秦氏是从天上掉下来的?"秦母苦笑,"你爷爷当年是东南亚橡胶大王,你爸为了所谓的真爱私奔到中国,隐姓埋名从零开始。后来你爷爷病重,他才带着你母亲回去继承家业。"她目光深远,"结果呢?不到三年,你母亲就因为受不了豪门规矩,拿着五百万分手费走了。"
秦远如遭雷击。父亲从未告诉过他这些。
"所以你爸才那么反对你装穷。"秦母叹息,"他经历过,知道人性经不起考验。"
病房陷入沉默。良久,秦远才开口:"您恨我爸吗?"
"恨过。"秦母坦然道,"但后来明白了,这世上最奢侈的不是财富,而是真心。而真心,往往需要代价。"
她从枕头下取出一个信封:"看看吧,这是那姑娘最近一周的行踪。"
秦远接过信封,里面是一叠照片。林雅在赵家别墅前被保镖拦下、在银行门口痛哭、在他们曾经租住的小区徘徊......
"她去找过你十七次。"秦母冷静地说,"最后一次是在昨天,吞了安眠药,幸好被邻居发现。"
照片从秦远手中滑落。他想起林雅曾经为他熬过的每一碗粥,想起她在他发烧时整夜不睡的照顾,也想起她跨坐在赵明辉腿上的样子。
"您想让我怎么做?"他声音沙哑。
"不是我想,而是你自己想。"秦母凝视着他,"报复的快感能持续多久?失去的信任还能找回来吗?这些问题,只有你能回答。"
秦远站起身走到窗前。湖面上的天鹅已经游远,只留下几道渐渐消散的水痕。
"我订了今晚回国的机票。"他突然说。
秦母点点头,似乎早有预料:"去吧。记住,无论你做什么决定,你永远是秦家的骄傲。"
当天晚上,秦远的私人飞机降落在首都国际机场。刚开机,几十条未读消息和未接来电涌了进来。最上面一条是福伯发来的:"少爷,林小姐在医院,情况不太好。"
秦远盯着这条消息看了许久,最终回复:"安排车,我去看看。"
与此同时,城市另一端的高端会所里,几个富二代正围坐在VIP包厢喝酒。赵明辉胡子拉碴,完全没有了往日的风流倜傥。
"赵哥,别太难过。"一个染着金发的年轻人递过酒杯,"秦氏再牛,也不过是商人,能跟王家比?"
"就是!"另一个附和道,"王少他爸可是部级领导,收拾个秦远还不是分分钟的事?"
坐在主位的王骏摇晃着红酒杯,笑而不语。他是这群富二代中家世最显赫的,父亲是实权部门的副部长。
赵明辉像是抓住救命稻草:"王少,只要你帮我这次,赵家剩下的产业分你三成!"
王骏这才开口:"听说秦远的前妻挺漂亮的?"
赵明辉一愣,随即会意:"林雅?确实是个尤物。不过她现在......"
"我对二手货没兴趣。"王骏打断他,"我听说秦远有个表妹,在剑桥读书?"
包厢里瞬间安静。所有人都知道这意味着什么——王骏看上的不是钱,而是报复秦远的机会。"这个......"赵明辉犹豫了,"秦家那位小公主可不好惹,她外公是......"
"我知道她外公是谁。"王骏冷笑,"所以才更有意思,不是吗?"
他掏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李叔,帮我查个人。对,秦远的表妹,越详细越好。"挂断电话,他环视众人,"秦远以为收购个赵氏就了不起了?我要让他知道,在真正的权力面前,商人不过是待宰的肥羊。"
就在这群人密谋的同时,秦远已经站在医院病房门外。透过玻璃窗,他看到林雅躺在病床上,手腕缠着纱布,脸色苍白如纸。
护士正在换药:"林小姐,您还是不肯联系家人吗?"
林雅摇摇头,声音微弱:"我没有家人了。"
秦远的手指无意识地收紧。他记得林雅父母早亡,是靠奖学金和勤工俭学读完大学的。结婚时,她曾说"你就是我唯一的家人"。
护士离开后,秦远推门而入。林雅看到他,瞳孔猛地收缩,随即别过脸去:"来看我笑话的?"
秦远走到床边,看到床头柜上放着一个熟悉的铁盒——那是他们结婚时买的廉价糖果盒,里面装着两人一起看电影的票根。
"为什么这么做?"他问。
林雅苦笑:"你知道吗,这三天我去了所有我们曾经去过的地方。那家小面馆关门了,电影院重新装修了,连公园的长椅都换了新的。"她转过头,泪流满面,"什么都变了,只有我还停留在过去。"
秦远沉默地拿起铁盒,里面的票根已经泛黄。最上面一张是《泰坦尼克号》重映版,日期是他们结婚前一周。
"我记得那天你说,Jack和Rose的爱情之所以感人,是因为它定格在最美好的时刻。"林雅轻声说,"如果泰坦尼克号没有沉没,他们会不会也像我们一样,最终败给柴米油盐?"
秦远合上铁盒:"赵明辉来找过你吗?"
"来过一次,说要给我五十万封口费。"林雅自嘲地笑了笑,"你看,我多值钱,从二十万涨到五十万了。"
窗外突然下起雨来,雨滴敲打在玻璃上,像是无数细小的敲门声。
"秦远,"林雅突然问,"如果那天我没有......我们会不会不一样?"
秦远望向窗外朦胧的雨景:"这世上没有如果。"
他放下铁盒准备离开,林雅却突然抓住他的手:"等等!"她从枕头下摸出一把钥匙,"这是我们以前出租屋的钥匙。床头柜第二个抽屉里,有样东西你应该看看。"
秦远接过钥匙,金属的冰凉触感让他想起那个雨夜他回到家,看到的一幕。
"好好休息。"最终他只说了这么一句,转身离开。
走廊上,福伯匆匆迎上来:"少爷,刚收到消息,王副部长的儿子正在打听表小姐的消息。"
秦远眼神骤然变冷:"王骏?"
"是的。他们今晚在'皇朝'会所聚会,据说......"福伯犹豫了一下,"据说王骏扬言要追到表小姐,然后甩了她作为对您的报复。"
雨声中,秦远的表情阴晴不定。片刻后,他拿出手机拨通了一个国际长途:"喂,小玥?是我。最近有人可能会接近你,不要理会......对,尤其是姓王的......"
挂断电话,他转向福伯:"准备车,去趟'皇朝'。"
福伯大惊:"少爷,您要亲自去?那种地方......"
"十年没露面,有些人已经忘了秦家不只是有钱。"秦远整了整袖口,露出一枚古朴的家族徽章,"是时候让他们长长记性了。"
雨越下越大。当秦远的迈巴赫停在"皇朝"会所门口时,门童撑着伞小跑过来,却在看清车牌后僵在原地——黑色的车牌上只有两个烫金字母"QY"。
这是秦家的私人车牌,代表着普通人难以想象的权势。十年前,这辆车所到之处,无人敢拦。
秦远下车,雨水顺着他的发梢滴落。会所经理已经闻讯赶来,脸色煞白:"秦、秦少,什么风把您......"
"王骏在哪个包厢?"秦远直接问道。
经理额头冒汗:"这个......王少他吩咐过......"
秦远不再废话,径直往里走。保安想阻拦,却被福伯一个眼神制止。一行人就这样长驱直入,直达顶层VIP区。
当包厢门被推开时,里面的人全都愣住了。赵明辉手中的酒杯"啪"地掉在地上,红酒像血一样蔓延开来。
王骏最先回过神,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哟,这不是秦总吗?什么风把您吹到这种小地方来了?"
秦远没有理会他的挑衅,目光扫过在场每一个人,最后定格在王骏身上:"听说你在打听我表妹的消息?"
包厢里鸦雀无声。王骏脸上的笑容僵了僵,随即又恢复傲慢:"怎么,交个朋友不行吗?还是说你们秦家的姑娘都金贵得碰不得?"
"你可以试试。"秦远的声音平静得可怕,"不过在你动手前,建议你先给你父亲打个电话。"王骏脸色微变:"你什么意思?"
秦远拿出手机,拨通一个号码并按了免提。电话很快接通,那头传来一个中年男人惊慌的声音:"秦少!秦少您听我解释,犬子不懂事......"
王骏的脸色瞬间惨白。包厢里其他富二代全都屏住了呼吸,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平日里高高在上的王副部长,竟然对秦远如此低声下气。
"王部长,"秦远对着手机说,"令公子似乎对家妹很有兴趣。您看是我派人送他去剑桥,还是您亲自管教?"
电话那头的声音几乎是在哀求:"秦少高抬贵手!我这就派人把那逆子带回来!保证他再也不会出现在令妹面前!"
挂断电话,秦远看向面如死灰的王骏:"现在,你还觉得商人只是待宰的肥羊吗?"
这句话一出,所有人都明白——他们的谈话被监听了。赵明辉双腿一软,直接跪在了地上:"秦、秦总,我什么都没参与......"
秦远连看都没看他一眼,转身离开。走到门口时,他停下脚步:"对了,赵氏地产下周一正式清算,记得来签字。"
走廊上,会所老板匆匆赶来,赔着笑脸:"秦少大驾光临,怎么不提前说一声?我这就给您安排最好的包厢......"
"不必了。"秦远淡淡道,"明天开始,这里会停业整顿三个月。"
老板的笑容凝固在脸上。直到秦远的身影消失在电梯里,他才如梦初醒般掏出手机:"快!查查我们有没有违规的地方!"
雨夜中,迈巴赫缓缓驶离。秦远靠在座椅上,闭目养神。福伯从后视镜看了他一眼:"少爷,接下来去哪?"
"去老房子。"秦远说,"然后查查王骏这些年都干过什么。既然他父亲不会管教儿子,我不介意代劳。"
车窗上,雨水蜿蜒流下,像是无数道泪痕。城市霓虹在雨中模糊成一片斑斓的色彩,如同那些已经褪色的记忆,再也拼凑不出原来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