梦里,关于赤蝶的梦境是一片破碎的镜像空间。
无数记忆碎片悬浮在虚空中,每一片都折射着不同的画面——微笑、背影、白光......
而在碎片中央,十四岁的赤蝶跪坐在水面上,暗红长发如绸缎般铺开。
她仰头望着面前的金发男人,金色的瞳孔里倒映着阿波罗模糊的身影。
"记住,你存在的意义只有一个。"阿波罗的声音从四面八方传来,带着蛊惑的回响,"找到他。"
赤蝶的指尖无意识地划过水面,涟漪中浮现出林瑞萨的侧脸。
她的心脏突然抽痛了一下,某种不属于她的情感在胸腔里翻涌。
"我......"她的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只要见到哥哥,我什么都愿意做。"
阿波罗满意地笑了。
梦境开始扭曲,场景迅速切换——
广州·维星熵浊技术大学
十四岁的赤蝶站在校门口,身上穿着过大的校服,脖颈处的蝴蝶纹路被高领遮得严严实实。
她的手里攥着录取通知书,上面烫金的"特招班"三个字在阳光下闪闪发亮。
"两年。"阿波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我给你两年时间,学会控制你体内的熵浊。"
赤蝶没有回头。她的目光穿过校园,落在远处实验楼的玻璃幕墙上——那里倒映出一个红发少女的身影,却有着与月霞截然不同的冷漠眼神。
"然后呢?"她轻声问。
“好好生活。”
赤蝶的瞳孔骤然收缩,指尖不自觉地掐进掌心。
"什么?"她的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仿佛听到了世界上最荒谬的谎言。
阿波罗的身影在阳光下显得格外虚幻,金色长发被风吹得凌乱。
他没有回头,只是漫不经心地整理着手套。
"我不喜欢把话重复第二遍。"他的语气平静得可怕。
赤蝶死死盯着地面,水洼里倒映出她扭曲的脸。
"但愿我没听错..."她突然笑了,笑声里带着几分癫狂,"您花了一年时间把我改造成这样,就为了让我...好好生活?"
远处传来上课铃声,几个学生嬉笑着从他们身边跑过,谁也没注意到这对"父女"之间诡异的气氛。
阿波罗终于转过身,逆光中他的表情模糊不清:"你脖颈后的蝴蝶,会随时发作。"他抬手扔给她一个小巧的金属盒,"里面有抑制剂。"
赤蝶机械地接住盒子,金属表面冰冷的触感让她打了个寒颤。
"为什么?"她固执地追问,声音却越来越小,"您明明说过...我是为了..."
阿波罗突然俯身,手指粗暴地捏住她的下巴。
"听着,小蝴蝶。"他的呼吸喷在她脸上,带着淡淡的血腥味,"我改主意了。"
他的拇指擦过她脖颈后的蝴蝶纹路,那里立刻传来灼烧般的疼痛。
赤蝶咬紧牙关,硬是没吭一声。
"就当是..."阿波罗松开手,转身走向停在路边的黑色轿车,"...我对苏珊娜最后的仁慈。"
“呃...就好好生活...”
...
初秋的阳光透过梧桐叶的间隙,在教学楼的走廊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林菲抱着厚重的教材,独自走在人群的末尾。
她的步伐很轻,几乎不发出声音——这是实验室里养成的习惯。
"林菲同学!"一个扎着马尾辫的女生突然从后面追上来,"下周的社团招新,你要不要和我们一起参加天文社?"
林菲的脚步微微一顿。
她转过头,阳光恰好落在她纤长的睫毛上,在脸颊投下细碎的阴影。
"天文社?"她轻声重复,仿佛在品味这个陌生的词汇。
"对啊!"女生兴奋地比划着,"听说这学期社团新买了一台天文望远镜,可以看到仙女座星云呢!"
林菲的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教材的扉页。
在彼岸花的实验室里,她见过更精密的天文仪器——那些设备被用来测算熵浊波动与月相的关系。
"我考虑一下。"她露出一个标准的微笑,眼角微微弯起,像个月牙。
女生似乎被这个笑容鼓舞,热络地挽住她的手臂:"那说定了!明天中午我们在食堂详聊!"
林菲的身体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瞬。
人类的体温透过校服传来,太过温暖,也太陌生。
她轻轻抽出手臂:"抱歉,我该去图书馆了。"
转过走廊拐角,林菲的脚步渐渐慢了下来。
午休时分的图书馆几乎空无一人,阳光透过落地窗洒在橡木长桌上,尘埃在光柱中缓缓浮动。
她选了个最角落的位置,将教材摊开。
书页上是密密麻麻的笔记——这些基础知识对她而言太过简单,但她依然一丝不苟地标注着重点。
"《熵变基础》?"图书管理员推着推车经过,惊讶地看着她手中的课本,"这是研究生课程啊。"
林菲抬起头,阳光在她的金色瞳孔中流转:"只是...感兴趣。"她的声音很轻,尾音几乎消散在空气中。
管理员摇摇头离开了,推车轮子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窗外传来欢快的喧闹声。林菲偏过头,看见操场上一群女生正在打排球,笑声像一串银铃,目光不自觉地追随着那个扎马尾辫的身影,她刚才甚至没记住对方的名字。
指尖传来刺痛。
林菲低头,发现自己的指甲不知何时掐进了掌心。
她缓缓松开手,掌心上四个月牙形的凹痕渐渐恢复血色。
夕阳西沉时,林菲收拾好书包。
经过布告栏时,一张社团招新的海报吸引了她的注意——天文社的照片上,几个学生围着一台老旧的望远镜,笑容灿烂得刺眼。
她的指尖轻轻拂过海报边缘,然后转身走向校门。
暮色中,她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像一只收拢翅膀的蝴蝶。
....
暮色四合,林菲推开胜利公寓旁边的华维公寓203两百平房间的门时,玄关的感应灯应声亮起,在木地板上投下一圈暖黄的光晕。
阿波罗正倚在落地窗前的单人沙发上,修长的手指间把玩着一个金属方块。
窗外霓虹在他侧脸投下变幻的光影,将那双琥珀色的眼眸映得忽明忽暗。
"回来了?"他头也不抬地问道,声音里带着罕见的温和,金属方块在他指间翻飞出一道银亮的弧线。
林菲轻轻带上门,校服裙摆随着动作微微晃动。
她弯腰换鞋时,红发从肩头滑落,遮住了脖颈后若隐若现的蝴蝶纹路。
"嗯。"她简短地回应,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落在水面上。
阿波罗终于抬起头,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校服很合身。"
他唇角微扬,语气像个欣慰的父亲,"比我想象中更适合你。"
林菲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书包带子,皮革表面已经被她磨出了细小的纹路。
她走向厨房,从冰箱取出抑制剂,玻璃瓶在灯光下泛着冰冷的蓝光。
"今天过得如何?"阿波罗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伴随着皮鞋踩在地板上的轻响。
林菲拧开药瓶的动作顿了顿:"普通。"她仰头吞下药剂,喉结轻轻滚动,"上了三节专业课,一节实验课。"
阿波罗不知何时已经靠在厨房门框上,白衬衫的袖口挽到手肘,露出小臂上蜿蜒的暗金色纹路。
他伸手接过空药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腕。
"交到朋友了吗?"他状似随意地问道,转身将药瓶放进回收箱,金属与玻璃碰撞发出清脆的声响。
林菲望着他挺拔的背影,突然想起下午那个扎马尾的女生。
她张了张嘴,最终只是摇了摇头:"没有。"
阿波罗轻笑一声,从微波炉里取出热好的牛奶推到她面前:"说谎。"
他俯身时,金色长发扫过林菲的脸颊,带着淡淡的雪松香气,"我看到你和那个扎马尾的女生说话了。"
林菲的指尖在玻璃杯上收紧,牛奶表面荡起细小的波纹。
她盯着杯中自己的倒影,声音低不可闻:"只是...社团招新的事。"
"天文社?"阿波罗在她对面坐下,双手交叠抵着下巴,"我记得你小时候最喜欢看星星。"
林菲猛地抬头,金色瞳孔微微收缩:"我没有小时候。"
阿波罗的笑容僵了一瞬,随即又恢复如常:"当然。"他起身走向客厅,丝绸衬衫在腰间勾勒出优雅的褶皱,"要来点音乐吗?"
不等回答,黑胶唱片已经转动起来。
肖邦的《夜曲》在房间里缓缓流淌,音符像月光般洒落在两人之间的沉默里。
林菲盯着杯中渐渐冷却的牛奶,突然开口:"为什么突然让我上学?"
阿波罗正在调试投影仪的手指顿了顿,全息影像在空中闪烁了几下,显示出明天的课程表。
他转过身,逆光中的轮廓模糊而温柔:"我说过了,好好生活。"
"这不是答案。"林菲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忽视的固执。
阿波罗叹了口气,走到她面前蹲下。
这个姿势让他不得不仰视着她,琥珀色的眼睛里盛着罕见的认真:"因为我想看看,"他伸手将她鬓角的碎发别到耳后,"如果没有那些实验,你会是什么样子。"
林菲的呼吸微微一滞。
窗外,广州一处塔的灯光突然变换,将阿波罗的脸映成妖异的紫色。
那一瞬间,她仿佛又看到了实验室里那个冷酷的研究员。
"我去睡了。"她突然站起身,牛奶杯在桌面上留下一圈湿痕。
阿波罗没有阻拦,只是在她经过时轻声说道:"明天有雨,记得带伞。"
林菲的脚步在走廊上停顿了一秒,最终没有回头。
她关上卧室门的瞬间,听见黑胶唱片跳针的声音,肖邦的夜曲戛然而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