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先见状立即解释:"严大人,永年虽年少,却是东昌府第一批深入秘境的幸存者。当时若非有那只暗影虎相助,恐怕......"
"暗影虎?"严正卿神色微动,目光落在那枚虎牙上,"可是通体玄青,眸若琥珀的那只?"
王永年猛地抬头:"大人怎会知道?"他没有多想,继续回忆道"那日我们被困在蜂群里,眼看就要全军覆没,它突然从影子里跃出......"
少年的声音渐渐沉入回忆。那日的场景仿佛又在眼前浮现——遮天蔽日的蜂群发出金属般的嗡鸣,同伴们一个接一个倒下。就在绝望之际,一道青色身影从树影中跃出,利爪挥过之处,蜂群如雨坠落。
"它带着我们穿过树海,找到了那棵巨树。"王永年的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虎牙上的纹路,"但树心里那条青龙......会制造幻觉。很多人就是在那时......"他的声音哽住了。
严正卿突然从袖中取出一块木片,上面赫然刻着一枚的虎形纹样:"你们刚入城没多久,武校尉就把你们查的清清楚楚了。那只暗影虎如今在城外山里,对吧?"
“严大人明察秋毫,武校尉精明强干,吾等小儿在行家面前不自量力了”向宁急忙解释道,“那暗影虎已经与我的伙伴雷宇结成契约,不会伤害偃津县百姓的,请严大人放心。”
“无妨,你们也不用担心我派人去捕捉它。”严大人反倒是被向宁行为勾起了某些回忆,下意识的扯了扯嘴角。
突生变故,镇金所遭袭
正当气氛凝滞,典史慌张闯入,单膝跪地急报:
"禀大人!河北镇海侯府的人强闯镇金所!"
严正卿霍然起身,官袍翻动间,腰间竟露出一副铜制算盘——每颗算珠皆刻《河图》数理,显非凡物。他重重拍案,声如洪钟:
"依《大樊律·兵律》,私闯官署者——"
孙先亦起身,玉带玉佩叮当作响,接话道:
"当杖六十,徒三年。"
他目光灼灼,直视严正卿:
"本世子愿随严大人同往。"
二人目光相接,一个持律法如剑,一个携祖制为盾,却在"晶精"二字上达成无声共识。
县衙大门外,罗元璟一袭锦袍骑在照夜白马上,身后十余名披甲护卫雁翅排开。他手中高举一份朱漆封皮的文书,阳光下"兵部勘合"四个烫金大字刺得人眼疼。
"严知县!"罗元璟马鞭直指门内,"本公子奉兵部调令查验军械,你敢阻挠?"
严正卿稳步迈过门槛,官服下摆纹丝不动。他先向勘合文书行注目礼,而后不卑不亢道:"罗公子所持乃乙字三百七十一号勘合,按《大樊会典·兵部则例》,此等文书只能查验卫所武库。"突然从袖中抖出一本蓝皮簿册,"而本县镇金所归工部虞衡清吏司管辖,公子若执意要查——"
簿册翻开的纸页上,赫然盖着工部大印。
空气骤然凝固。
罗元璟脸上肌肉抽动,突然冷笑:"严大人好灵的耳目,连勘合编号都提前打探了?"马鞭梢头突然挑开文书第二页,"那这个呢?"
孙先瞳孔微缩——那页右下角竟有司礼监的暗记。
"公子慎言。"严正卿突然提高声调,"崇武二十四年太祖诏令,内官不得干预地方矿务!"他转身对主簿喝道:"取《皇樊祖训》来!"
围观的百姓中顿时响起嗡嗡议论。
罗元璟正要发作,忽见严正卿从怀中取出一物——竟是半块锈迹斑斑的虎符。
"巧得很。"严正卿将虎符举过眉间,"三日前蔚州卫送来此物,说是在紫南宫废墟所得。"他手指摩挲着虎符上的"代"字,"按《兵政条例》,发现前朝军符者,须即刻呈送五军都督府。"
小九姑娘突然"咦"了一声。那虎符断裂处,正渗出七彩液滴。
"所以罗公子..."严正卿突然将虎符往罗元璟马前一掷,"您到底是来查军械,还是来找这个?"
战马惊嘶人立,勘合文书飘落尘埃。
那虎符坠地的瞬间,渗出的七彩液滴竟如活物般蜿蜒游走,倏忽钻入最近一名护卫的锁子甲缝隙。那护卫突然僵直,面甲下的双眼骤然暴睁,喉间挤出"咯咯"金属摩擦声。
"退后!"严正卿厉喝一声,袖中飞出三枚铜钱,精准嵌入护卫甲胄关节处。铜钱上朱砂符纹亮起赤光,那护卫顿时如提线木偶般定在原地。但其余护卫的刀鞘、护心镜已开始不正常地泛出虹彩。
罗元璟脸色剧变,猛拽缰绳后退数步。照夜白马鞍鞯上的铜饰竟自行扭曲,如蛇般缠住马腿。马儿痛嘶声中,严正卿已振袖高呼:"布阵!"
县衙两侧民宅突然门窗洞开,二十余名衙役手持特制铁网跃出。那网上缀满磁石与酸蚀过的铜片,正是严正卿按《武备志》改良的"镇金网"。为首武校尉赤膊挥动浸过黑醋的铁链,链头锁镰呼啸着缠住一名异变护卫的脖颈。"刺啦——"令人牙酸的腐蚀声响起,那护卫面甲缝隙喷出七彩雾气。孙先眼疾手快,解下玉带钩往雾中一划。羊脂白玉遇雾即黑,却也将毒雾引向地面。青石板被腐蚀出蜂窝状的孔洞,看得百姓惊呼逃散。
"严大人好手段。"罗元璟在亲卫簇拥下退至街角,突然阴鸷地看向孙先,"只是世子今日所见所闻,他日若传回京城..."拇指在颈间缓缓一划。
孙先尚未应答,严正卿已横跨一步挡在前方:"罗公子慎言!《大樊律·刑律》载'当众胁勋爵者杖九十'。"他靴跟重重一跺,地上虎符突然被某种机关吸入石板之下,"更何况..."指向仍在抽搐的异变护卫,"公子的人沾染晶精,按本县防疫条例,需隔离观察。"
罗元璟脸色铁青,突然从怀中掏出一个鎏金匣子。匣开处,内里竟铺着与七彩液体同源的金属丝絮。那些丝絮如活物般蠕动,将残余雾气尽数吸收。
县衙门前,罗元璟勒马回转,铁青着脸盯着孙先,忽然阴恻恻一笑。
"孙世子,本公子依稀记得..."他指尖轻敲马鞍铜饰,发出清脆的"叮叮"声,"今晨辰时,醉仙楼之约,世子可是亲口应下的。"
孙先负手而立,闻言挑眉,故作恍然:"哎呀,罗二公子不说,本世子倒险些忘了。"他转头看向严正卿,笑道,"严大人,您说这醉仙楼,可是辰时就开门迎客的?"
严正卿面色肃然,一本正经答道:"按《大樊律·市廛令》,青楼楚馆,当于午时后方可营业。"
罗元璟眼角一抽。
孙先摊手,叹息道:"罗二公子,您大清早邀本世子去青楼,莫不是存心戏耍?"他忽而展颜一笑,"还是说..."
他缓步上前,压低嗓音,却恰好让周围人都听得清楚:
"罗二公子囊中羞涩,怕晌午后花魁竞价,银钱不凑手?"
围观百姓中顿时传来几声窃笑。
罗元璟面色骤寒,马鞭猛地一甩,在空中炸出脆响:"孙先!你——"
孙先不慌不忙,从袖中取出一锭金子,在指尖轻轻一抛:"无妨,本世子虽'寒酸',但为'酒肉朋友'一掷千金,倒也不吝啬。"他笑意不减,"只是..."
他忽而敛了神色,目光锐利如刀:
"罗二公子若真想谈正事,何必选那烟花之地?莫非..."
他意有所指地瞥了眼罗元璟腰间鎏金匣子。
"——醉仙楼里,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勾当?"
罗元璟怒极反笑,却不敢当众翻脸
罗元璟胸口剧烈起伏,显然怒极,却碍于严正卿在场,不敢公然发作。他冷笑一声:"好,好一个武城侯世子!"
他猛地一拽缰绳,照夜白马嘶鸣着人立而起:"今日之事,本公子记下了!"
话音未落,他身后那名青铜面具人忽然抬头——面具眼孔处,竟闪过一丝七彩流光。
严正卿眸色一沉,袖中算盘无声滑入掌心。
孙先却仿佛没看见般,依旧笑吟吟拱手:"罗二公子慢走,醉仙楼的花魁,本世子改日再陪您品鉴。"
罗元璟狠狠瞪了孙先一眼,"我们走!"他翻身上马时,一枚铜牌"当啷"落地。向宁眯眼看去,牌上"钦天监"三字在阳光下闪着诡光。
孙先弯腰拾起,指腹刚触及铜牌,忽觉一阵刺骨寒意。
待罗家队伍消失在街尾,严正卿立即下令:"用熟石灰掩埋污染区,参与抓捕者全部以醋汤沐浴。"转头对孙先低声道:"世子可注意到?那鎏金匣子的纹饰..."
"关西都护府的'迦陵频伽'图样。"孙先蹲身查看地上残留的金丝,"但混入了西狄锻金术的'冷缠法'。"突然指尖一痛,牌面"钦"字竟如活物般蠕动,化作一条细如发丝的金线,倏地钻入他皮肤!
"世子!" 小九姑娘惊呼。
小九姑娘惊呼着拔出银簪刺向他手腕。簪头赤珠炸裂间,一缕金线被硬生生逼出。那金丝落地后疯狂扭动,直到严正卿用算盘珠碾住才安静下来。
孙先却面不改色,只微微眯眼:"有意思。"
他抬眸,望向罗元璟远去的方向,轻声道:
"严大人,看来咱们这位罗二公子...藏的比想象中还深。"
"看来..."严正卿从算盘上抠下那颗刻着"离"卦的珠子,连同金丝封入铁函,"罗家掌握的'活金'操控术,比我们预估的更危险。"
镇金所地窖内,烛火照出四壁悬挂的磁石阵列。中央铁案上,虎符残片在琉璃罩下不停震颤。
"下官查阅《崇武大典·矿政篇》,发现条线索。"严正卿展开泛黄的图纸,"崇武八年,工部曾在偃津开采过'星髓砂'..."
突然屋顶传来"咔哒"异响。武校尉箭步冲出门外,旋即拎回个口吐黑血的探子——正是白日罗家护卫之一!那人胸前铠甲已与皮肉融合,呈现可怖的金属化。
"严...大人..."探子突然诡笑,瞳孔泛起金属光泽,"您以为...玄天监为何...对活金..."话音戛然而止,整个头颅"铮"地裂成无数金属碎片!"退开!"孙先玉带钩横扫,将碎片击向墙角磁石阵。令人毛骨悚然的是,那些碎片在磁石前悬停片刻,突然调头射向——严正卿的眉心!
千钧一发之际,向宁怀中《经典》脱手飞出。竹简展开成盾,将碎片尽数格挡。更惊人的是,简上卦象竟与碎片碰撞出点点火星,在虚空组成一个清晰的"兑"卦。
"兑为泽,金生水..."严正卿突然夺过烛台掷向地面。火焰触碰到早先洒落的药粉,瞬间腾起青紫色烟雾。那些碎片在雾中发出婴儿啼哭般的尖啸,最终化作一滩银色液体。
众人喘息未定,武铮突然破门而入:"罗元璟连夜北上,但留了那个青铜面具人在醉仙楼!"他摊开掌心,上面躺着片染血的青铜片,"更麻烦的是...河东节度使的人马已到三十里外!"
严正卿闻言,默默从案底抽出一卷圣旨副本。朱批"彻查晶异"四字下,赫然盖着司礼监与东厂的双印!
"明日卯时,他们会以‘演练火器’为名炮击鹰嘴崖。"严正卿手指划过地图上一条暗红色标记,"这是嘉靖年间为防倭寇修的暗渠,可直通崖后。"
武校尉忽然扯开衣襟,露出胸膛上狰狞的旧伤——伤口边缘泛着诡异的金属光泽。
"末将曾在鹰嘴崖中伏。"他抓起磁石按在伤口上,疼得额头青筋暴起,"崖洞里有座唐代祭坛...坛下压着的东西..."磁石突然"咔嚓"碎裂,"能让活金发狂!"
孙先突然起身,玉带钩在烛火下映出七彩虹光:"严大人以圣旨拖住河东军主力,我带人走暗渠毁祭坛。"他看向小九姑娘,"姑娘的银簪既能感应活金..."
"我与世子同往。"她斩断一截青丝缠在簪上,发丝瞬间化作金线,"这簪本是安西都护府遗物,或可镇压祭坛。"
向宁突然割破手指,将血滴在《大典》被涂改处。血珠诡异地聚成箭头,指向一段小字:"天宝九载,安西炼‘迦陵金’镇妖,后藏于..."
"够了。"严正卿突然掀开地砖,露出下方漆黑的甬道,"此渠直通县衙马厩,沿途已备好蓑衣火把。"他将算盘拆解,分给每人三颗卦珠,"坎卦珠遇水则爆,离卦珠可焚金,震卦珠能破石。"
秦三娘突然将鎏金甲叶按向自己手臂,甲叶竟如活物般覆上肌肤。
"奴家去会会那位‘青铜面具’。"她嫣然一笑,金甲已蔓延至脖颈,"既然醉仙楼是罗家据点..."甲叶缝隙突然渗出七彩雾霭,"总该有人去讨杯花酒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