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被一阵咸腥的血味呛醒的。
喉咙像塞了团烧红的炭,每吸一口气都疼得发颤。
我撑着控制台残骸坐起来,金属碎片扎进掌心的疼反而让意识更清醒些。
应急灯在五步外的地上滚着,光斑晃得人眼花,却刚好照亮了不远处的景象——林宇蜷在墙角,匕首掉在脚边,胸口剧烈起伏;耗子缩在孙医生怀里,浑身筛糠似的抖,额头的伤还在渗血;湛瑶半跪在我右侧,她的白衬衫被黑液浸成了灰紫色,左手腕的血痕从指缝里往下淌,却还在拼命够我掉在地上的手机。
"晨子......"她抬头时,我看见她睫毛上挂着汗珠,"手机......定位软件开着。"
我这才反应过来,刚才被撞飞时,我怀里的手机应该是摔出来了。
那是黑客老周给的特制机,能捕捉异常能量波动。
我立刻爬过去,手指刚碰到手机壳,就听见身后传来一声闷响。
是那黑影在动。
它原本立在黑液中央的石碑前,此刻正缓缓转身。
青灰色石碑上的符文流动得更快了,像被风吹散的血雾,重新聚成一行更清晰的字:"祭品将成,主临之时"。
黑影的身高至少有两米五,裹在深灰色的破布里,布料下凸起的骨节把布面撑出狰狞的弧度。
它那张咧到耳根的嘴还在淌血,这次我看清了——血珠坠在尖牙上,滴进脚边的黑液里,溅起的不是水花,是一缕缕黑雾。
"都起来!"我扯着嗓子喊,声音哑得像砂纸摩擦。
林宇最先反应过来,他抹了把脸上的血,抄起匕首就站到我们和黑影中间。
这小子上个月为了练近身格斗,在地下拳馆泡了半个月,此刻绷紧的后背肌肉像块铁板:"晨哥,你带他们找退路,我拦着它!"
"退不了。"湛瑶突然拽住我衣角。
她不知什么时候捡起了我兜里的小芸日记本,泛黄的纸页被黑液泡得软塌塌的,却还能看清小芸用红笔画的那个符号——和石碑顶端的符文分毫不差。"小芸写过,'他们在旧实验楼地下埋了活棺,用七个人的命换他醒'。
我们刚好是七个。"她的指尖抵着日记本上的字,"刚才那声'祭品已齐',说的是我们。"
我脊梁骨发凉。
半个月前我们找到小芸的日记本时,里面还夹着张旧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抱着个裹在黑布里的婴儿,背景是已经废弃二十年的旧实验楼地下室——也就是我们现在所在的地方。
当时我们以为是校史里提过的"人体实验丑闻",谁能想到......
"老周!"我转向缩在控制台后面的黑客。
那家伙眼镜都歪了,正疯狂敲着笔记本电脑,屏幕蓝光映得他脸色发青,"你不是说能定位这鬼东西的能量源吗?"
"在试了!"老周扯松领带,额角全是汗,"这破楼的电路被黑液腐蚀了,我得黑进备用电源......操!
它的移动轨迹在干扰信号!"
"孙医生!"我又看向抱着耗子的女人。
孙雨薇是学校请来的心理医生,平时说话温温柔柔的,此刻却从医疗包里摸出肾上腺素针剂,动作比急诊室护士还利索:"耗子需要镇静,林宇的肋骨可能骨裂,我这有止痛片。"她把药瓶抛给我,"先给林宇含一片,他现在疼得手都在抖。"
林宇确实在抖。
他攥着匕首的手背青筋暴起,可当黑影迈出第一步时,那柄淬过狼毒的匕首刚碰到黑影的衣角,就"滋啦"一声冒起青烟——不是金属碰撞,是腐蚀。
"靠!"林宇踉跄着后退两步,匕首已经烂成了半截,"这破布有毒!"
黑影的笑声像生锈的齿轮在碾磨。
它又迈出一步,地面的黑液突然像活了似的涌过来,我下意识拽着湛瑶往旁边跳,却看见耗子的鞋尖已经被黑液缠住了。
那液体黏得像沥青,耗子尖叫着挣扎,孙医生扑过去拽他的胳膊,可黑液顺着裤管往上爬,转眼间就漫到了耗子膝盖。
"老周!"湛瑶突然扑向控制台。
她的手指在布满裂痕的操作台上快速敲击,我这才想起她大二时辅修过机械工程,"备用电源接口在控制台右下角!
你不是带了外接线路吗?"
老周的眼睛突然亮了。
他从背包里抽出根银色导线,一头插进电脑,一头甩给湛瑶:"接第三和第五个接口!
要是短路了......"
"闭嘴!"湛瑶咬着牙把导线插进去。
控制台发出刺啦刺啦的电流声,原本熄灭的红灯开始闪烁。
老周的电脑屏幕瞬间被数据流填满,他猛地一拍大腿:"找到了!
能量源在石碑正下方,有个脉冲点!
每十七秒弱一次,持续三秒!"
"林宇!"我把止痛片塞进林宇嘴里,"等下一次脉冲,你用剩下的匕首尖扎石碑底部!
老周说那是弱点!"
林宇抹了把脸上的血,把半柄匕首在掌心转了转:"行。""孙医生!"我扯下自己的外套,蘸着地上的清水(感谢老天爷,墙角还有半桶消防用水),"帮耗子裹腿!
黑液腐蚀皮肤,得阻止它往上爬!"
孙医生接住外套,立刻开始给耗子包扎。
耗子疼得直抽抽,却咬着嘴唇没哭——这小子上个月还因为看见蟑螂躲在床底,现在倒像换了个人。
"还有十秒!"老周盯着电脑倒计时,"九、八......"
黑影似乎察觉到了什么。
它突然发出一声尖叫,那声音像指甲刮黑板,我耳膜嗡的一声,眼前直冒金星。
黑液突然掀起半米高的浪,朝着我们铺天盖地压过来。
林宇吼了一嗓子,攥着半柄匕首就冲了上去——他的肋骨肯定断了,跑起来姿势都歪了,可速度快得像道影子。
"三!二!一!"
林宇的匕首尖扎进石碑底部的瞬间,黑影发出一声类似于人类的惨叫。
它的身体突然扭曲起来,裹着的破布簌簌往下掉,露出里面青灰色的皮肤——那根本不是活人,是具泡在福尔马林里二十年的尸体,皮肤下的血管像紫黑色的蚯蚓在爬。
可这股虚弱只持续了两秒。
黑影突然甩动胳膊,林宇被甩得撞在墙上,撞得那面墙都裂了道缝。
老周的电脑"啪"地黑屏,湛瑶尖叫了一声:"脉冲提前了!"
黑液浪头已经到了眼前。
我拽着湛瑶就地打滚,孙医生抱着耗子往反方向扑,老周则抱着电脑滚进了控制台底下的空隙。
那股腐臭的液体擦着我的后颈漫过去,浸透了我的裤脚,皮肤立刻开始火辣辣地疼——和耗子的情况一样。
等我撑起身子,眼前的景象让我血液都凉了。
石碑上的符文已经完全变成了血字:"主临,祭成"。
黑影的破布几乎掉光了,露出一张......人的脸。
是张很年轻的脸,最多二十岁左右,眉骨很高,眼窝凹陷,嘴唇却红得不正常,像刚喝过血。
我突然想起小芸日记本里夹的那张旧照片——穿白大褂的男人怀里的婴儿,眉眼和这张脸有七分相似。
"是......实验体。"湛瑶的声音在发抖,"当年的人体实验,他们把'他'封在活棺里,用活祭维持生命......现在祭品凑齐了,他要醒了。"
黑影的目光突然扫过来。
我和它对视的瞬间,头皮发麻得几乎要炸开——那根本不是人的眼神,是饿了二十年的野兽,终于看见了猎物。
它抬起手,指尖长出半寸长的黑指甲。
我下意识去摸兜里的防狼喷雾,却摸了个空——刚才被撞飞时不知道掉哪去了。
"晨子!"湛瑶突然扑过来,把我往旁边一推。
黑影的指甲擦着她的肩膀划过,布料裂开道口子,露出里面渗血的皮肤。
我红了眼,抄起脚边的金属碎片就砸过去,可那东西砸在黑影胸口,像砸在橡胶上,弹了出去。
"都退到墙角!"孙医生突然喊。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把耗子的伤口包好了,此刻正举着从医疗包里翻出的强光手电,"老周!
你电脑不是能发高频声波吗?
和手电光一起!"
老周的电脑屏幕闪了闪,发出刺啦刺啦的噪音。
孙医生的手电光也对准了黑影的眼睛。
黑影被照得偏过头,发出嘶嘶的声音——这招好像有点用!
可就在这时,石碑突然发出一声闷响。
我转头望去,只见碑身裂开道缝隙,黑液正从缝隙里往外涌,比之前更浓,更黑。
"不好!"湛瑶的脸白得像纸,"仪式完成了......他要彻底醒了。"
黑影的身体开始膨胀。
它的皮肤裂开无数道血口,黑液从血口里往外冒,很快就把它整个人裹成了个黑色的茧。
茧的表面浮现出和石碑一样的符文,流动的速度快得让人头晕。
"往后退!"我扯着嗓子喊,可退路已经被黑液封死了。
林宇挣扎着爬起来,他的左胳膊软绵绵地垂着,应该是脱臼了,却还是抄起半块碎砖,挡在我们前面。
老周重新启动了电脑,手指在键盘上翻飞,额头的汗滴在键盘上,发出"啪嗒"的声音。
孙医生把最后一支肾上腺素针剂塞进耗子手里:"疼的时候扎大腿,别怕。"
黑影的茧开始震动。
我听见里面传来骨骼错位的声音,像有人在用力掰断自己的四肢。
符文流动的速度已经快得看不清,只能看见一片血红色的残影。
"晨哥......"林宇的声音带着血沫,"要是撑不住......你和瑶姐先跑......"
"放屁!"我踹了他一脚,"要跑一起跑。"
可我知道,我们可能跑不掉了。
黑液已经漫到了我们脚边,茧的震动越来越剧烈,连头顶的天花板都开始往下掉灰。
湛瑶攥着我的手,她的手指冰凉,却用力回握着,像在说"我在"。
下一秒,茧"轰"的一声炸开。
黑雾裹着碎肉喷了我们一脸。
等我擦开眼前的血污,就看见黑影站在原地,比之前更高了,至少有三米。
它的脸已经完全变形,五官挤成一团,只有那张咧到耳根的嘴还在,里面的尖牙闪着寒光。
它的目光扫过我们每一个人,最后停在我脸上。
"祭品......"它开口了,声音沙哑,却带着一种说不出的熟悉感,"终于......齐了。"
天花板的灰落得更密了。
我听见远处传来混凝土断裂的声音——是楼体在坍塌。
孙医生的手电光开始闪烁,老周的电脑屏幕再次黑屏,林宇的碎砖掉在地上,发出清脆的响声。
我们的防线,正在崩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