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能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
月光被血月染得发暗,松树林里的黑影一步步逼近,领头那人风衣下的蛇形纹身泛着青灰,像活物般贴在他颈侧。
刘保安的铁锹尖戳在地上,发出细碎的金石声——刚才在墓道里他用这东西撬开过封门石,此刻倒成了最称手的武器。
"都别动。"吴警察的声音比平时低了三度,他挡在王教授身前,右手虚按在腰间——我这才注意到,这位总说"按程序来"的警察,原来随身带着伸缩警棍。
他目光扫过对方腰间鼓起的枪套,喉结动了动,"他们要日记,先稳住。"
我低头看怀里的日记本,纸页边缘被王教授的手汗浸得发皱。
陈老的字迹还在眼前晃:"镇灵位被破,阴脉复苏......"原来那些半夜挖地的动静,是有人在拔镇压阴脉的铜钉。
而眼前这群人,显然是来灭口的。
"郭同学。"领头的又开口,他的声音像生锈的齿轮,每说一个字都带着刺,"我们老大说了,你交本子,留条命。
不然......"他扫了眼王教授花白的头发,"老的小的,都得埋在这坟圈子里。"
湛瑶的手指在我手背上轻轻掐了下。
我顺着她的目光望去——对方一共七个人,呈扇形散开,领头的站中间,左右各三个。
左边第三个的枪套没扣紧,露出半截枪管;右边第二个裤脚沾着泥,走路时有点跛——刚才在松树林里跑急了?
"刘叔,您记不记得墓道里那根断了的石梁?"我压低声音,"吴警官,您警棍能甩多远?"
刘保安立刻点头,他掌心的老茧蹭过铁锹木柄:"那石梁横在转角,我搬过,有半人高。"吴警察的警棍"咔"地弹出,金属撞击声在夜里格外清晰:"三米内指哪打哪。"
湛瑶的指尖在我手背上画了个圈——这是我们在图书馆对过的暗号,意思是"注意对方弱点"。
我瞥见她另一只手悄悄攥住背包带,里面装着我们从墓道里捡的半块青铜镜,边缘还留着刻痕。
"本子在我这儿。"我往前迈了半步,故意让日记本露出半角,"但得让我先看看你们老大是谁。"
领头的眯起眼,蛇形纹身跟着扯动:"你没资格谈条件。"他朝左边使了个眼色,左边第三个男人摸向枪套——就是那个枪套没扣紧的。
机会来了。
"刘叔!"我大喝一声。
刘保安的铁锹抡起来带起风声,正砸在左边第三个男人的手腕上。
那人"嗷"地叫了声,枪"当啷"掉在地上。
吴警察的警棍几乎同时甩出,精准敲在右边跛脚男人的膝盖上,对方踉跄着栽进墓碑堆里,撞得石狮子摆件滚出去两米远。
"瑶瑶,带王教授往后退!"我抄起脚边半截断碑,朝着领头的侧翼冲过去。
血月的光里,湛瑶拽着王教授躲到一棵老松后面,她背包里的青铜镜闪了下,像道突然亮起的寒芒。
战斗瞬间打响。
刘保安的铁锹专挑对方手腕、脚踝招呼,他吼得像头被激怒的熊:"老子守了二十年校门,打小痞子的本事还没丢!"吴警察的警棍上下翻飞,每一下都带着"呼呼"的风声,刚才还气势汹汹的神秘人被他逼得连连后退。
我绕到领头人身后时,他正举着把黑沉沉的手枪瞄准刘保安。
我攥紧断碑砸向他的手腕,剧痛从掌心传来——这老碑比想象中沉得多。
领头人骂了句什么,转身就是一拳,我偏头躲过,却被他的风衣下摆缠住了脖子。
"小崽子挺能跑。"他掐住我后颈往墓碑上撞,蛇形纹身几乎贴到我脸上,"等老子......"
"小心后面!"湛瑶的尖叫混着金属摩擦声。
我余光瞥见那半块青铜镜划破月光,精准砸在领头人后颈。
他闷哼一声松开手,我趁机踹向他膝盖,两人一起栽进旁边的野草丛里。
混战持续了大概十分钟,却像过了半个世纪。
当最后一个神秘人捂着流血的额头窜进松树林时,刘保安的铁锹刃上沾着血,吴警察的警棍凹了道印子,我的左脸火辣辣地疼——应该是被谁的指甲抓了道口子。
王教授扶着老松树喘气,他眼镜歪在鼻梁上,却还死死抱着我们从墓道里拓的符号拓本:"没......没丢吧?"
"都在。"湛瑶蹲在地上翻捡神秘人留下的东西:半包皱巴巴的烟,一把带蛇形雕刻的匕首,还有块青灰色玉佩。
她指尖拂过玉佩表面,突然顿住,"晨子,你看这个。"
我凑过去。
玉佩上刻着条盘绕的蛇,蛇身纹路竟和领头人颈侧的纹身一模一样。
更关键的是,蛇尾处有个极小的符号——我认得,那是我们在墓道石墙上看到的镇灵位标记,陈老日记本里夹着的拓片上也有。
"这是......"王教授扶了扶眼镜,凑近看了眼,声音发颤,"阴脉图的引标。当年陈老为了镇阴脉,在校园地下布了七处镇灵位,每个位置都刻着这样的符号。"他指了指玉佩,"这蛇纹,是当年看管镇灵位的守墓人标记。"
吴警察蹲下来,用警棍挑起那把匕首:"刀柄上有编号,07-13。
我之前查过失踪学生案,最后一个目击者说看到穿黑风衣的人进了后山。"他抬头看我们,"后山有间废弃的老房子,是民国时期的守墓人住所。"
风突然大了。
松树林里传来猫头鹰的叫声,听起来像极了人笑。
湛瑶把玉佩塞进背包,金属拉链的声音在夜里格外清晰:"去后山。"她看了眼我怀里的日记本,"陈老的日记里提到过守墓人后代,说不定那房子里有线索。"
刘保安拍了拍铁锹上的土:"我开车,后山那条路我熟。"他看了眼自己胳膊上的刀伤,咧嘴笑,"当年抓翻墙的学生,比这陡的坡都上过。"
我们收拾好东西时,血月已经偏西。
王教授抱着日记本走在最前面,他的影子被拉得老长,像根歪歪扭扭的绳子。
吴警察走在最后,不时回头看松树林——刚才逃跑的神秘人说不定还躲在里面。
"跟上。"湛瑶拽了拽我衣袖。
她背包里的玉佩碰在青铜镜上,发出清脆的"叮"声。
后山的方向飘来股潮乎乎的土腥味,混着松脂香,像是什么东西在地底翻了个身。
废弃老房子的轮廓在晨雾里若隐若现,门楣上的木牌被风雨剥蚀得只剩半截,隐约能看出"守墓"两个字。
刘保安的摩托车停在山脚下,引擎声惊飞了几只麻雀。
我摸了摸脸上的伤口,血已经止住了,结了层薄痂。
湛瑶递来瓶矿泉水,瓶口还带着她的体温:"等下进去小心点。"她指了指背包,"玉佩的温度变了,刚才还凉丝丝的,现在有点烫。"
晨雾里传来木板断裂的声音。
我握紧怀里的日记本,听见自己心跳如鼓。
老房子的窗户黑洞洞的,像只睁着的眼睛。
风卷着碎纸片从门里飘出来,上面似乎有字——可能是陈老当年留下的?
"走。"吴警察的警棍在手里转了个圈,"该弄清楚的,总要弄清楚。"
我们踩着露水往山上走时,我回头望了眼校园方向。
教学楼的轮廓在雾里若隐若现,像座巨大的墓碑。
血月虽然落了,但阴云还压在天上,透着股说不出的压抑。
老房子的门"吱呀"一声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