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窗的树影晃得我眼皮发沉,树洞深处的幽蓝光点突然剧烈闪烁两下,像被人掐灭的烛火。
我耳朵嗡地一响,再抬头时,那两点光已经没了。
风也跟着停了,教室门"咔嗒"一声自己合上,把外头的月光切成两半。
"走了?"苏悦的声音带着颤音,手机光在掌心抖成一片模糊的白。
她离后窗最近,刚才几乎贴在玻璃上看,这会儿退得靠在讲台边,校服后背蹭上了粉笔灰。
王教授扶了扶眼镜,镜片反着光:"能量波动突然消失,可能是暂时隐匿。"他指节叩了叩我手里的匕首,"但这东西......"
我低头看,匕首裂痕里的幽蓝光纹正顺着金属表面爬,像有生命的藤蔓,从刀柄缠到刃尖。
刚才还只是暗红的纹路,现在蓝得渗人,凑近能闻到股铁锈混着青苔的腥气——和黑影释放的能量球一个味儿。
湛瑶突然握住我的手腕,她指尖凉得像冰块:"郭晨,你脉搏跳得太快了。"她另一只手搭在我手背,体温透过皮肤传过来,"先冷静,我们得理清线索。"
我深吸一口气,后槽牙咬得发酸。
上星期老槐树枯死那晚,教室后窗的风卷枯叶;三天前图书馆顶楼的血手印;还有昨晚在实验楼撞见的黑影......所有碎片在脑子里转,最后全钉在王教授说的"战国古墓"和这把匕首上。
"要不咱们分头搜?"刘保安突然开口。
他胳膊上的绷带还渗着淡红,是前天替我挡黑影能量球时留下的伤,"我和赵记者去行政楼,那边有监控室;小苏和王教授去图书馆,查古籍;你们俩......"他看了眼我和湛瑶,"去老槐树附近,毕竟那东西刚在那儿露头。"
苏悦立刻举起手机:"我赞成!
我刚才路过张老师办公室,看见门缝里塞着张纸——"她突然顿住,眼神发直,"等等,我好像......"她转身往教室外跑,马尾辫甩在肩上,"你们快来!"
我们跟着冲进走廊。
月光从顶楼窗户斜照进来,把地砖切成明暗相间的条。
苏悦蹲在张老师办公室门口,用指甲抠着门框下方的墙皮。
那里有几道刻痕,深浅不一,像用刀尖划的,凑近看能辨出歪歪扭扭的符号:一个圆圈套着三角,三角中间点了三个点,和我在实验楼墙缝里见过的血印子纹路一模一样。
"张老师上周让我帮忙整理教案。"苏悦的声音发紧,"他办公桌最下层抽屉锁着,我打扫时碰到过钥匙串,听见里面有铁链子响。"她指腹蹭过墙皮上的符号,"这些刻痕新鲜,墙灰是松的,应该是这两天弄的。"
湛瑶掏出手机拍照,闪光灯在走廊里炸亮。"符号结构和先秦青铜器上的祭祀纹相似。"王教授眯眼凑近,"圆圈代表天,三角是祭坛,三点......可能是三牲?"他突然顿住,"但古墓祭祀用三牲的话,通常会配咒文。"
"配咒文的话......"我喉咙发紧,想起昨晚黑影发出的尖啸,像极了某种听不懂的语言,"那东西会不会就是......"
"郭晨!"
赵记者的喊声响彻走廊。
我转头的瞬间,后颈汗毛全竖起来——张老师正从楼梯口往上走,月光照在他脸上,影子拉得老长。
他平时总梳得油光水滑的头发乱成一团,镜片裂了道缝,右眼在阴影里泛着青灰,活像......活像被什么东西扒了皮的木偶。
"你们在查什么?"他的声音变了,像两块石头互相摩擦,"谁让你们碰我的办公室?"
刘保安立刻挡在我们前面,拳头捏得指节发白:"张老师,您这是怎么了?"
"怎么了?"张老师笑了,嘴角咧到耳根,"我帮它守了二十年门,它说要放我出去......"他突然冲过来,速度快得离谱,指甲长得像刀片,直往刘保安脖子上抓。
"小心!"我抄起匕首迎上去。
刀身蓝光大盛,"嗤"地一声,张老师的指甲划在刀刃上,溅出黑血。
他尖叫着退开,右手背冒出青烟,皮肤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溃烂,露出底下青灰色的筋络。
"它怕这把刀!"湛瑶喊。
我攥紧匕首,蓝光顺着胳膊往身体里钻,半边身子麻得发疼。
张老师的瞳孔缩成针尖,突然转身往楼梯口跑,可刚跑两步就被什么东西拽住——他的影子像有生命,缠上他的脚踝,把他往黑暗里拖。
"救我!"他的声音又变回了平时的沙哑,"那东西在地下室......它要......"
话音未落,他整个人被影子吞没。
走廊里重新安静下来,只剩我们急促的呼吸声。
"地下室?"苏悦小声重复。
"我知道那地下室。"
沙哑的声音从楼梯口传来。
李大爷扶着楼梯扶手站在那儿,他平时总穿的蓝布衫沾着草屑,老花镜歪在鼻梁上,"我当门卫三十年,有年冬天扫雪,看见老槐树底下的青石板缝里渗血。拿铁锹撬开一看,下面有个铁盖子,刻着和刚才那符号一样的纹路。"
他摸出串铜钥匙,最末端那把生满绿锈,"后来我试过开锁,刚插进锁眼,就听见底下有小孩哭。
再后来......"他喉结动了动,"再后来张老师找到我,说那是学校早年的防空洞,让我别声张。
可上个月老槐树枯死那晚,我听见地底下有铁链子响......"
"您是说,地下室入口在老槐树底下?"湛瑶问。
李大爷点点头:"铁盖子藏在树根后面,用松针盖着。
刚才张老师说的'它',应该就关在里头。"他把铜钥匙塞进我手里,钥匙凉得像冰,"我老了,帮不了你们太多。
但记住——要是看见穿红肚兜的小孩,千万别应他的话。"
我捏紧钥匙,能感觉到绿锈扎进掌心的疼。
老槐树的影子在窗外摇晃,风又起来了,带着股腐叶的腥气。
湛瑶的手机光照在我脸上,她眼睛里映着蓝光,和匕首上的光一个颜色。
"现在去老槐树?"苏悦问,声音轻得像叹气。
"去。"我听见自己说。
钥匙在掌心里硌出红印,"不管里面有什么,总比被它追着跑强。"
李大爷指了指窗外:"从教学楼侧门出去,绕到后操场。
老槐树底下......"他突然咳嗽起来,弯着腰拍胸口,"你们小心脚底下,石板缝里有......"
他的话被风声打断。
我望着窗外,老槐树的影子里,有团黑雾正从树根底下往上冒,像煮沸的沥青。
湛瑶攥住我的手腕,我能感觉到她的心跳,和我的一样快。
后操场的方向,传来铁链子拖地的声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