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着墙上渗出来的黑雾,后槽牙咬得发酸。
屏障里的空气像泡在陈年老醋坛子里,每吸一口都刺得鼻腔生疼。
苏悦的呼吸声已经从急促变成了抽噎,孙医生攥着她手腕的手背上暴起青筋,我看见他喉结动了动,到底没把"别怕"说出口——这时候说这种话,和往油锅里撒盐有什么区别?
林宇突然把碎镜子往地上一摔,青铜碎片在砖缝里叮当作响:"那玩意儿笑声离咱们不到五米了!
晨子,你口袋里那钥匙还热乎吗?"
我摸了摸裤兜,金属钥匙烫得几乎要穿透布料。
剑纹硌着掌心的老茧,这是上周在旧教学楼顶那口破钟里捡到的,当时湛瑶说钟身铸着"镇邪"二字,现在想来,或许从那时候起,命运就把我们往这儿推了。
"都别吵。"湛瑶的声音突然清晰起来。
她不知道什么时候跪到了墙根,断剑尖正抵着两块青砖的缝隙,"王教授,您之前说校园地下有座宋代义庄,用的是'锁魂八阵图'?"
王教授抹了把嘴角的血:"是...八阵以地脉为引,生门藏于巽位。
可这屏障是阴煞凝聚,和古阵......"
"但您看!"湛瑶用断剑在墙上刮出一道火星,"砖缝里的纹路!"
我凑过去,借着林宇手机仅剩的微光,这才发现青砖墙面上原本以为是霉斑的暗纹,竟组成了歪歪扭扭的"巽"字。
苏悦抽着鼻子凑近:"这...和咱们在旧图书馆地下室看到的壁画是不是一样?"
"对!"湛瑶眼睛亮得吓人,"上周二咱们在地下室发现的盗洞,洞壁上刻的就是这种变形的八卦文!
当时您说那是义庄守墓人改的'隐阵',用活人的生气引开阴煞——"她突然抓住王教授染血的袖口,"教授,阴煞屏障最怕什么?"
王教授的瞳孔猛地收缩:"生气!
活人的生气!
可这屏障在吞噬咱们的生气......"
"所以得反过来!"湛瑶把断剑往我手里一塞,"晨子,你口袋里的钥匙,剑纹是不是和这砖纹能对上?"
我猛地抽出钥匙,剑纹在微光下泛着冷白。
凑到砖缝前一比对,果然,钥匙上的纹路刚好能卡在"巽"字的缺口处。
林宇突然一拍脑门:"我懂了!
之前在钟楼,那口钟的裂痕和这钥匙形状一样!
原来这钥匙是阵眼!"
"苏悦,把你包里的朱砂拿出来!"湛瑶转身翻苏悦的帆布包,"孙医生,您帮我按住这面墙——对,就这儿!
赵记者,用相机拍纹路,等下要照着画!"
我们像被按了快进键的木偶。
苏悦哆哆嗦嗦掏出半盒朱砂,赵记者举着相机的手还在抖,但镜头始终稳稳对着墙面。
王教授突然扯开染血的衬衫,用指尖蘸着自己的血在砖上点了个红点:"巽位属木,需以活人之血定方位!"
我握着钥匙对准砖缝,手心里全是汗。
屏障外的铁链声突然炸响,那婴儿的尖笑声几乎要刺穿耳膜:"心要烂了哦——烂成泥——"
"动手!"湛瑶吼了一嗓子。
钥匙扎进砖缝的瞬间,整面墙都在震动。
我感觉有股热流顺着钥匙往胳膊里钻,像是有人拿烧红的铁丝捅进血管。
林宇举着青铜镜碎片,镜面映出的"巽"字突然发出金光,和钥匙上的剑纹连成一道光网。
苏悦把朱砂顺着光网撒上去,红粉遇光即燃,腾起的烟雾里竟飘出股檀香味。
"阵成!"王教授突然挺直腰板,他脸上的皱纹都舒展开了,"生门开!"
屏障发出玻璃碎裂的脆响。
我看见黑雾像被抽干的水,顺着墙缝嘶嘶往地下钻。
红肚兜的影子在屏障外疯狂扭曲,婴儿的尖啸变成了号哭,最后"砰"地一声炸成漫天黑灰。
空气突然变得清甜。
孙医生瘫坐在地上直喘气,苏悦抱着他肩膀哭出了声。
林宇踢了脚地上的碎镜子,笑骂:"奶奶的,原来这玩意儿怕咱们活人凑一块儿使劲儿!"
但我们的笑还没散开,就被眼前的景象冻在了喉咙里。
黑雾散尽的地方,立着一扇两人高的石门。
门身青黑如铁,表面刻满了我从未见过的符文——那些纹路不像汉字,倒像是无数条小蛇盘在一起,每道缝隙里都渗着幽蓝的光。
最诡异的是门顶那尊兽首,圆睁的双眼竟和刚才那婴儿的眼睛一模一样,泛着淬毒的红。
"这是......"王教授颤巍巍摸向石门,指尖还没碰到,就被一股寒意逼得缩回手,"宋代的'鬼门',传说用来镇压极凶之物......"
赵记者的相机突然"咔嚓"一声,闪光灯照亮了石门底部。
我看见门沿上刻着一行小字,虽然被腐蚀得残缺不全,但还能认出最后两个字——"勿启"。
婴儿的笑声又响了起来。
这次不是从外面,而是从石门后面,闷闷的,像隔着一层水。
林宇抄起半块青铜镜:"晨子,你说这门后面......"
"进去。"湛瑶突然往前迈了一步。
她的影子被石门的幽光拉得老长,刚好盖住了"勿启"那两个字,"既然它把咱们引到这儿,总得看看它怕什么。"
我摸了摸口袋里的钥匙,现在它凉得像块冰。
石门上的符文突然集体亮了起来,蓝光大盛的瞬间,我好像看见门后有个红影子一闪而过——是那个红肚兜。
"准备好。"我握紧断剑,"不管后面是什么,咱们一起扛。"
石门上的符文还在闪烁,像某种古老的倒计时。
谁也没注意到,苏悦脚边的砖缝里,一滴黑血正缓缓渗出来,沿着地面爬向石门的缝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