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 第156章 望月葵

高明峰载着白丁飞至公屋山脉深处，一片群峰当中。

在一处向阳的山坡面上落下，周围都是低矮的灌木，木灵气并不充裕。

白丁有些奇怪，从附近山坡上的树木情况判断，这一带生长的都是喜光喜热的乔木，按理来说这片山坡正是适合生长的地段，可偏偏一棵茂密的大树都没有。

事出反常必有妖，作妖的不是别人，正是高明峰。

只见高明峰在山坡几处位置拨弄几下，眼前的景物就发生了变化，低矮的山头突然拔高一倍，山头上矗立着一个巨大的老树墩。

“这里原来有一棵万年血槐树，已经生出灵智，可惜被师父给砍了。”

“树妖？龙仆那样的？”

“没那么高的道行。”高明峰领头向山顶走去，边走边说，“草木成妖极为难得，除了天时地利，最为重要的就是时间，没有几千上万年根本孕育不出灵智，从诞生灵智再到化形成人又是一段漫长的岁月。”

白丁点头道：“确如师兄所言，上了年份的古木在人类眼中都是难得的材料，极难存活下来。”

“是啊，这老槐树长在深山里，也不招谁惹谁，依然逃不脱被砍伐的命运。”

听高明峰的口气，似乎有替槐树抱不平之意。

白丁问道：“那师父为什么要把它砍了？”

高明峰加快脚步，跳上高高的树墩，招手道：“你上来看看就知道了。”

槐树树墩近在眼前，靠近之后才感觉比山坡上看到的更为宽大，没有十几二十人合围抱不下。

白丁跳上树墩，宽大的树墩切面像是一个圆形平台，平台中心位置生长着一棵叫不出名字的草木。

“那是师父种的望月葵。”

看白丁茫然的表情，高明峰知道白丁一定不知道望月葵是什么，解释道：“望月葵是一种极为稀有的植物，可以吸收月光灵力凝结出月华，师父的风月镜就需要这月华滋养。”

“风月镜，就是那天用来困住谢明的宝物吗？”

“对，就是那个，风月宝镜，又名风月宝鉴。望月葵是一种寄生植物，不能独自成活，而它产生月华的效率又与宿主密切相关，所以师父斩了血槐，让血槐庞大的根系为望月葵供养，加快月华的凝结。”

白丁蹲下来，手摸在古树密集的年轮上，周围群山的木灵之力确实在向这树墩汇集，难怪周边长不出其他大树。

突然一个苍老的声音传进脑海中，“年轻人，你能陪我聊聊天吗？”

白丁忙把手抬起，疑惑地看向高明峰。

高明峰似乎早就预料到白丁的反应，笑道：“没想到吧，老槐树还活着呢！不过他再也不可能进化了，他所吸纳的灵力绝大部分都被这望月葵给吸收走了。”

“他难道不知道？”

“他不知道。”高明峰摇头道，“他以为这望月葵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生命的延续。”

“高师兄你和这老槐树交流过？”

“每年中秋我都会来这里为师父收集月华，还会和他聊上一阵，所以我和这老槐树算是熟人吧。”

白丁站起身，低头看着树墩有感道：“只是对老槐树而言，现实有些残酷。”

高明峰点头道：“我八岁的时候第一次来这里，也和你想法差不多，我甚至忍不住把真相告诉了他，但他并不相信，他坚信这望月葵就是他身体的一部分，是他被斩断之后重生的新枝。”

“你就不怕师父知道了责罚你？”

“我那会儿才八岁，哪里想那么多，为了这事我还特意回去求师父，让她老人家放过老树。”

“哦，师父怎么说的？”

“物竞天择，适者生存，弱肉强食，优胜劣汰。”

这番话倒确实符合付景薰的主张，之前教训白丁的时候也曾表达过类似的意思。

付景薰的理念中有意淡化人的情感因素，认为无情才能近道，不能说这种看法错误，但也正是因为如此，所以很多事白丁都不愿意向她坦白。

“那我这几日就在这里练习木遁术。”

高明峰点头道：“这里环境适合，你只要注意别伤着师父的宝贝望月葵就行。”

说完就把禁制开启和关闭的方法告诉白丁，准备离开。

离开之前，高明峰犹豫了一会，还是说道：“老槐树也挺孤单寂寞，你要是闲暇下来，可以陪他聊聊天。”

“好。”

高明峰走后，白丁就开始在树墩上打坐，感受木灵之气的微妙差别，尝试将身心融入其中......

不知不觉从入定中醒来，天色已暗。

望月葵尖端不知道何时绽开了一朵铜钱大小的白色小花，花心朝着天上的月亮轻轻摇晃，周围的灵力全部向着花朵上涌，在植株表面结成淡淡的光晕。

白丁想起高明峰临走前的话，把手轻轻摩挲树墩粗糙的表面，心中默念：“老树，老树，你在吗？”

过了许久，那个苍老的声音才回答道：“年轻人，别吵，我正在吸收月光精华呢！”“你能吸收月光精华？”

“当然能，你看到中心那棵小苗没有，那就是我分身，我正靠着它吸收月华。”

白丁闻言没再打扰他，过了一会儿天上飘来一大片云层，遮住了月亮，看起来短时间内不会散去。

那望月葵似乎也感受到月光减弱，乳白色的光华消退，花朵低垂下头，显得无精打采。

老树主动与白丁攀谈道：“年轻人，你第一次来，能不能给我讲讲外面一些有意思的事？”

（有意思的事么？）

白丁想了想说道：“我曾经去过一个地方，那里几万年都没有人踏足，里面住着一只真正的龙，还有一棵能够变成人形的树......”

白丁把潜龙湖秘境的情况说给老槐树听，略去了凶险与厮杀，并做了改动。

“......那树妖把我送出秘境，还赠给我一把龙鳞制成的匕首作为礼物。”

“那位树妖前辈没有和你一起出来吗？他就不想出来看看外面的世界？”

“他也想看看外面的世界，可是他不能出来，他还需要照顾老龙。”

“是啊，神龙是他的大恩人。”老槐树沉默一会儿，有些羡慕地说，“要是我也能有龙血浇灌就好了，说不定可以缩短几千年的时间，等我能够化形成人，就可以离开这里，到外面去看看这个世界。”

“你不害怕人类吗？毕竟......是人类把你砍倒变成这样。”

“人类？你说那位女仙子？她砍断我的时候我确实很害怕，但是她给了我新的身体，有了这副身体，我就可以更快化形。”

“你.......相信她？”

“为什么不信，你别看我这新身体又小又矮，弱不禁风，可每次月光照耀在上面我就觉得无比舒畅，感觉用不了多久就能化形成人。”

白丁知道这是血槐的错觉，只要这棵望月葵还长在他身上，他就永远也不可能化形。

一如人类当中，有些药物可以让人产生飘飘欲仙的快感，沉沦其中便永世不得脱身，直至死亡。

白丁想了想，取出逆鳞，在手心拉出一道伤口。

握紧拳头让血滴在槐树的年轮上。

“听说血槐的汁液像血一样殷红，这是我的血，告诉我，你有什么感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