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丁 第292章 耻辱

良辰、美景是何大仙收徒时赐的名字，也是近些年来最得宠的一对弟子。

众人都说良辰与美景是绝配，连良辰自己也这样认为。

但良辰眼中的美景终究只是可望不可即的海市蜃楼，被何大仙当做交际的工具赠予他人，从此良辰心中埋下了背叛的种子。

而这颗种子在南洋的途中发芽，不可抑制地生长，结出今日之果。

良辰很坦白，他怕白丁放弃不是因为会坏了师父的大事，而是会泄露自己的行踪。

在良辰眼里，去了陨仙海的白丁与陈立已经是死人，不可能再回来。

“所以何大仙是从远在内陆的西境昆仑，获取到关于南海陨仙海的秘密？”

良辰点了点头，“西境昆仑，南海归墟，北寒极地，东洋蓬莱，这四处传说之地或许存在某些联系。”

“南海归墟就是陨仙海？”

“或许是吧。”

白丁想了想道：“这只是你的猜测。”

良辰不耐烦道：“我知道的只有这么多，何大仙不可能什么都告诉我！但他确实是从西境回来之后才有了这个计划。”

“那云霞宗又知道些什么？”

“我说了我不知道。”良辰恼怒道，“你要是怕了可以不去，只要别连累我逃走就行。”

白丁看了看一直沉默的陈立，问道：“那你不逃？”

陈立摇了摇头，“我和他不一样，我是自愿去陨仙海的。”

“为什么？”

“我以前是海蛟帮的人，二十年前一次出海......”陈立仰头回忆了片刻，讲出了他的故事。

二十年前，陈立一家人乘船出海，船在南海迷失方向，漂泊很久之后到了一处灵力驳杂的无风海域，船被吸入海底深渊，陈立失去了记忆，醒来的时候抱着一块船板漂浮在大海上，被渔民所救。

侥幸生还的陈立怀疑那就是传说中的陨仙海，这些年他一直想再去一趟，但没有机会，直到后来在吉港遇见了林奕含，林奕含知道了他的故事，邀请他加入三仙岭，说是能实现他的愿望。

“都过去这么多年，你还去做什么？”

陈立道：“如果那深渊就是归墟，或许她们还活着。”

良辰嗤笑一声直摇脑袋，他对白丁说：“我知道的都告诉你了，如果你能活着回来，就说我良辰死在了海上。”

“好，我答应你。”

见白丁答应得如此爽快，良辰倒是有些意外。

他犹豫了一会儿，说道：“讲心里话，何大仙也只是下注碰碰运气，他不想得罪云霞宗，又怕你退缩，才故意把消息泄露给紫气门，让你们宗主逼你出海。”

“我知道。”

“你要是不想死......就学我一样逃吧。”

白丁沉默，付景薰念及师徒之情，并没有让白丁立下魂誓，相反临行前还暗示过自己如果事不可为，可以反悔。

但白丁想冒险一试，内心总有种预感，陨仙海中有自己需要的东西。

良辰见白丁沉默，还以为紫气门用了某种手段让白丁不得不去。

“既然如此，只能祝你好运。”

说完跳下船，消失在夜色中的大海里......

......

七日之后，舰队补充完物资，继续南下。

这一次航行的目标是南方的乱星海，也是海图记载的最后一片已知区域，再往南就属于未知海域，除了零星的传说，再也没有任何可靠资料。

乱星海是一片星罗棋布的小岛，这里散居着少量本地土着，靠着捕鱼和洼坑雨水艰难维生。

这些土着见识过来自琼州岛的海船，但没见识过如此宏伟的天工宝船。

他们激动而兴奋，但很快就只剩下恐惧。

舰队需要补给，岛上的淡水和食物极为有限，于是补给演变成一场抢掠与屠杀。

谭龙擦了擦钢刀上的血迹，看着满地的尸体叹道：“你说我们还算是人吗？”

白丁沉默了一会儿，摇头道：“都是为了生存，谁都没有错。”

“你脸皮真厚。”谭龙不屑地讥笑道，“难道就不会良心不安吗？”

“你有良心，刚才也没见你手下留情？”

侯德贵捧着一筐鱼干从破烂的木屋中出来，对两人摇头道：“只有这一点。”

白丁叹道：“走吧。”

就在这时，从屋旁的茅草堆中窜出一个矮痩的小男孩。

小男孩哭喊着跑到地上一具男尸旁大哭，而茅草中还藏有一个年纪更小的女孩，她惊恐地望着几人不敢上前。

白丁三人对望一眼，都准备离开。

那男孩捡起地上的木矛就朝着几人冲来。

落在最后的白丁回身抓住矛杆，小男孩用尽吃奶的力也不能再动分毫。

白丁手一推，男孩和矛都跌在地上。

“再过来我就杀了你！”白丁举着钢刀，指向男孩冷冷说道。

男孩被白丁吓住不敢再上前，只能一个劲地哭，一边哭一边叽里呱啦说着白丁听不懂的方言。

“他说什么？”白丁一边走一边问旁边的侯德贵。

侯德贵叹道：“他说我们罪恶滔天，必将遭受海神的惩罚，全部都将葬身大海。”

谭龙冷哼道：“他说得对，我们都要死在陨仙海，那才是我们的归宿。”

侯德贵沉默。

白丁把钢刀回鞘，望了眼谭龙。

“我们是靠夺了他们的命才能活下去，所以不能轻易言死，你先要尊重自己的生命，才是尊重他们的生命。”

谭龙闻言一怔，半晌后叹道：“你还真是满嘴歪理。”

......

夜里，白丁伏在船舷上望着大海发呆。

刘智醒来到白丁身旁，望向海洋问道：“怎么，睡不着？”

“刘大人，您不也没睡吗？”

“睡不着。”刘智醒叹道，“今天我们的所作所为是一辈子的耻辱，很多人都睡不着。”

白丁摇头道：“我不是在想这个，刘大人，那陨仙海究竟还有多远？”

“我也不知道，但根据传说陨仙海外围风暴肆掠，陨仙海中却无风。”

顿了顿，刘智醒问：“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的赤道吗？”

白丁点头，刘智醒道：“如果传言为真，那陨仙海应当就在赤道无风带上，目前的风向极为不利，照这个速度恐怕要三个月才能抵达赤道，至于找到陨仙海，恐怕需要更长时间。”

白丁一愣，低声道：“可我们的物资最多只够再支撑两个月。”

刘智醒叹了口气，拍着白丁后背低声道：“这事你千万别传出去。”

......

远洋舰队从南望港出发的同时，一支船队也从琼州岛东部悄然出海。

这只船队只有三艘海船，船首雕龙，两侧涂眼，帆上绘有两条首尾相衔的蛟龙，正是海蛟帮的图案。

谢明意气风发，站在船首眺望。

他身后的高义问道：“船上皆是修士，又有辟谷丹可用，何需特意带两船物资，拖慢航速。”

谢明嗤笑道：“这海上的事，你听我的准没错。”

高义见谢明自信满满，不再多言。

谢明拍着高义肩头，笑道：“要追上陈国舰队还要不少时日，船上的日子无聊，怎么不把夫人带上？不介意的话，我帐中明珠匀你几个。”

“道友好意高某心领了。”

谢明哈哈大笑，“原来你还是个怕老婆的主。”

高义淡淡笑了笑，没有反驳，只是他没留意到谢明眼底的一抹暗红异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