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壁上的青苔被传送符的银光灼出焦痕时,林阎的后颈还在发麻。
他扶着墙站直,喉咙里的血腥味混着霉味直往鼻腔钻——这处石室比刚才的更逼仄,潮湿的石壁渗出冷汗般的水珠,正顺着他的衣领往下淌。
"因果核心的波动在东南方。"赤焰道人抹了把嘴角的血,青铜灯在掌心滋滋作响,紫焰映得他眼角的皱纹都泛着红,"那老东西说苍梧山是棺材...怕是想把我们困在因果链里。"他突然剧烈咳嗽起来,指缝间渗出的血珠落在灯芯上,火焰猛地窜高半尺,倒把霉气逼开些。
王书生蹲在地上翻地图,羊皮纸边角沾着他刚才撞墙时蹭的血。"从坐标看..."他喉结动了动,抬头时镜片上蒙着层雾气,"我们在遗迹第三层,往下走三十步有个暗门——"话音未落,他突然呛了口,手忙脚乱去捂嘴,指缝里漏出的血滴在地图上,晕开朵小红花。
林阎的眉峰跳了跳。
他摸出兜里的止血丹,却被王书生摆了摆手推回来。"留着给更重的伤。"学者扯了扯染血的领口,指节抵着肋下——那里的布料已经被血浸透,"我当年在滇南考古,被山魈抓穿肩胛骨都没吭声。"他扯出个苍白的笑,突然踉跄着扶住墙,"走...走右边的甬道。"
三人刚转过拐角,林阎就闻到了铁锈味。
不是血,是更陈腐的、混着土腥的金属气。
他摸出灵异罗盘,指针疯狂旋转的同时,残页在袖中发烫——那是感应到了禁忌之物的征兆。
"到了。"王书生的声音突然发闷。
他抬手按在石壁上,一块青石板"咔"地陷进去,露出个半人高的洞口。
林阎打亮战术手电,光束扫过洞内——靠墙摆着个檀木柜,柜门半开,几卷竹简滚落在地,最上面的那本封皮上,用朱砂写着"幽泉手札"四个大字。
王书生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
他踉跄着跨进洞,膝盖撞在柜角上都没察觉,颤抖的手指刚触到竹简,突然又缩回来。"这...这是用'血玉髓'封的。"他抬头,镜片后的眼睛亮得反常,"只有因果律研究者的血能开。"
赤焰道人上前一步,咬破食指按在封皮上。
暗红血珠刚渗进去,竹简突然发出蜂鸣。
林阎感觉残页烫得几乎要穿透衣袖,等他反应过来去捂,那蜂鸣已经停了,竹简"刷"地展开,泛黄的纸页上,墨迹还带着湿意。
"四月初七,实验体37号融合失败。"王书生的声音在抖,"妻子的魂魄被幽泉孢子啃了半块...女儿的指甲缝里全是孢子,她抓我的时候,我闻到了腐烂的莲花香。"他突然顿住,喉结滚动两下,"这是...这是他的日记?"
林阎凑过去。
纸页边缘有焦痕,字迹从工整的小楷逐渐变成狂草,最后几页几乎是用指甲划出来的:"他们说我疯了!
说因果律不是玩具!
可如果我早能掌控因果,妻女就不会死在实验台上!"墨迹在"因果"二字上洇开大块污渍,像是被泪水泡过,"我要让所有人知道,失去至亲的痛,该由谁来偿。"
赤焰道人的紫焰突然矮了三寸。
他盯着日记最后一页,那里画着个扭曲的"卍"字,和林阎心口的印记如出一辙。"当年科学修真者内部确实有分歧。"他的声音低得像叹气,"有人主张用因果律修补天道,有人...想把它变成私器。"
林阎的指甲掐进掌心。
他想起光门里那张和自己一模一样的脸——难道那不是幻觉,是某个时间线的自己?
残页在袖中发烫的节奏突然变了,像是在急促敲击某种密码。
他摸出符箓打印机,金属外壳还带着体温,"得做几张困仙符。"他低头调整参数,余光瞥见赤焰道人正盯着日记上的"卍"字,指节捏得发白。
"因果核心在更下层。"王书生突然合上日记,动作轻得像怕惊醒什么,"幽泉祭司想把它和黑山老母的意识融合...一旦成功,整个玄界的因果都会被他篡改。"他扶着墙站起来,血顺着指缝滴在青石板上,"我带你们去。"
林阎刚要应,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来。
他猛地转头,就见石壁上的阴影正在蠕动——不是普通的影子,是那种沾了幽泉孢子的黑雾,正像活物般从砖缝里渗出来。
"沈青!"赤焰道人低喝一声,青铜灯"轰"地腾起三尺火焰。
但已经晚了。
黑雾凝聚成人形的刹那,林阎听见了剑鸣——清越的、带着冰碴子的剑鸣,像冬夜的风刮过刀刃。
沈青从黑雾里走出来时,发间的银铃轻响。
她穿着月白道袍,腰间的长剑却泛着幽蓝,剑身上爬满类似幽泉孢子的鳞甲。"林巡夜人。"她歪头笑,眼角的泪痣在紫焰里忽明忽暗,"你们以为看了几本旧账,就能明白他的执念?"
林阎的手指已经按在符箓打印机的发射键上。护体符的金光刚在三人周围亮起,沈青的剑已经刺来——不是直取胸口,而是挑向王书生的后心。
那动作太精准了,精准得像是算好了王书生此刻的站位、伤口的位置,甚至他下一秒要踉跄的方向。
"小心!"林阎甩出两张定身符。
符纸刚触到黑雾就烧了起来,沈青的身影却像被风吹散的烟,在剑刺中王书生前的刹那,化为一片墨色的蝴蝶。
王书生的后背渗出冷汗。
他颤抖着摸向被剑气擦过的位置,那里的布料已经焦黑,露出一道细血痕。"她...她在试我们的反应。"他抬头时,镜片上的雾气已经散了,眼底燃着学者特有的狂热,"幽泉祭司需要我们活着,至少...在找到因果核心前。"
林阎没说话。
他盯着沈青刚才站的位置,那里的黑雾还没散尽,正缓缓渗回墙缝。
残页还在发烫,但这次的热度里多了丝黏腻——像是某种警告。
他摸出张新制的护体符,塞给王书生,"下回,我不会让她近身。"
赤焰道人突然举起青铜灯。
紫焰映得他的脸忽明忽暗,"走。"他说,声音像淬了冰,"因果核心不会等我们。"
三人转身往更深处走时,林阎听见背后传来极轻的笑声。
不是沈青的,是更沙哑、更苍老的,混着锁链尖啸的笑。
他顿住脚步,残页在袖中烫得几乎要灼伤皮肤——那是幽泉祭司的声音,正贴着他的耳朵,一字一句道:"苍梧山的棺材,该钉最后一根钉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