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小流浪。
生于圣城下城区。
从记事起,我的身边便没有父母家人的身影。
有人说,是有两位灵师打架,不幸波及到了我家。
也有人说,是我的父母分别与人私奔,抛弃我了。
我听不懂,也不记得了。
反正,饿了我就去抢狗食;渴了我便饮地上的污水;困了我就随意找户人家的门口躺下。
大家可千万别学我哈!
会经常被人揍的!
就这样,我艰难地把自己养到了六岁。
终于,遇见了我的母亲。
*
“死疯子!滚开啊!你怎么又来抢我家旺财的晚饭了!”
寒风中,一个裹着厚重棉袍的小孩,挥舞着打狗棍,驱赶着地上那个蓬头垢面的身影。
小流浪只顾着用手疯狂抓着狗盆里的饭往嘴里塞,大口咀嚼着,完全不顾那棍子一下下打在身上。
他身上那件小了好几码的衣服紧紧箍着,难受极了,可好歹能遮体,不至于在这冰天雪地里裸奔。
寒冬腊月,小流浪的四肢早已冻得僵硬,脸上满是污渍,几乎看不清本来的模样。
小孩的脸被冻得通红,却又不敢用力驱赶。
男孩太瘦了,跟个竹签一样,像是一阵风就能把他吹倒。
小孩生怕自己一个用力,把人给打死了!
听着来福委屈的呜咽,再看看埋头猛吃的男孩,小孩气得直跳脚:
“都叫你别吃了!你听得懂人话吗?!脏不脏啊!你家里人不管你吗?”
话落,咀嚼声戛然而止,见男孩看过来,小孩害怕地后退一步。
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他小心翼翼地用脚尖将狗盆推了过去,慌张地抱起小狗,一溜烟跑回屋内:
“你吃吧!你吃吧!我不管你了!反正我家来福饿一天也不会死……”
“咔哒”一声,门被重重关上,紧接着是锁门的声响。
最后一丝光亮,彻底熄灭。
“诶呀?乖宝你不是带着来福放烟花去了吗?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
是一个女人的声音。
“娘——来福说它没吃饱,肚子还在咕咕叫呢?没有精力陪我放烟花,要不要给旺财开个小灶呀!”小孩在撒娇。
“臭小子,你是不是又把来福的饭喂给下城区的小流浪了?”
男人的声音带着几分严厉。
小孩撅起嘴,扭过头不服气道:
“什么叫我去喂啊!明明是他生抢的好吧!再说了……我也拿棍子打他了啊,他不松手嘛……”
“臭小子,还敢顶嘴!”
屋内顿时传来小孩的哀嚎。
“诶诶诶!爹!别揪我耳朵!疼疼疼!!”
小流浪这次在原地愣了许久,最终还是低下头,跪在雪地里,把狗盆里最后一点残渣抠进嘴里。
雪越下越大,大到他手中的狗盆都被雪花填满。
他摇摇晃晃站起来,手脚早已冻得失去知觉,一个踉跄摔倒在地,又跌跌撞撞跑开了。
没过多久,紧闭的院门“吱呀”一声打开。
小孩捂着通红的耳朵探出头来,看着地上被雪淹没的狗盆,再看看空荡荡的街道,他沉默了一下,转身将手里端着的饭喂在垂涎欲滴的来福口中。
“给你给你,谁告诉你的我这不是给你准备的啊,就知道猜忌我。”
来福吃得欢快,尾巴摇成螺旋桨,小孩将怀里的棉袍往内藏了藏,拿上一旁的烟花。
“娘!我出门放烟花去咯!”
靴子踏雪,一路艰难前行。
“啧,这小流浪怎么跑这么快。”
跟着地上变浅的脚印追,小孩不满的开口,怀中的棉袍都快打湿了。
“这么冷的天,真不怕冻死啊。”
路过一个巷道,他停住脚步,还没等他细看,黑暗里忽然伸出一双手,死死捂着他的嘴,将他拖进巷道。
那双手冷得像冰块,贴在脸上刺骨的寒意。
小孩惊恐万分,拼命挣扎。
这时,天空传来一阵声响,有人飞速掠过。
“喂,最近有民众反应经常有下城区的人跑来我们上城区偷东西。”
“嗯,都怪那群毒虫,害的我们大半夜要巡逻!”
“尽快抓住吧,身上要是携带病毒就遭了。”
小孩挣扎着,想要大声呼救。
就在这时,一道月光洒落,看清面前人的瞬间,他停止了反抗,瞪着小流浪,一把将怀中的棉袍扔到他头上。
小孩压低了声音吼道:
“你有毛病啊!跑这么快!知不知道我追你追了好远!冷死我了都!”
棉袍盖住男孩的脸,暖意浓浓,他没动,甚至整个人都僵住。
“我真服了,都怪我娘给我买了太多棉袍,衣柜都放不下了!看得让人厌烦!”
可谁都看得出来,那棉袍崭新崭新的,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小孩冷哼一声:“真是便宜你了!”
男孩还在发怔,小孩无语了,只好踮着脚,粗鲁地将棉袍给他套上,每颗扣子都扣的死死的。
“穿好了,今年冬天可冷了。”“你也抢了我家来福这么多顿饭了,硬生生让我把你看顺眼了。”
小孩将厨房偷来的鸡腿,一个塞进男孩嘴里,一个塞进他手里。
“这鸡腿我也吃腻了,赏你了。”
月光下,小孩一边骂骂咧咧,一边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家走:
“吃了鸡腿就找个地方避避雪,别再这里窝着当卖火柴的小女孩了,况且你都没有火柴卖。”
刚进家门,老爹的鸡毛掸子瞬间都快戳他脸上了。
“澹俟落,我给你哥俩留的鸡腿哪去了?”
“诶?有吗?落落不知道哦。”
“嗷——!!”
“爹!我的屁股要爆炸了!!”
*
小流浪听了小孩的话,找了个地方避雪。
他缩在角落,却还是被无情的风雪肆虐。
黑暗中,时间仿佛凝固了。
他意识渐渐模糊,迷迷糊糊地想着:
天亮了吗?
怎么还是这么冷啊?
啊…他的鸡腿还没吃完呢…
眼皮越来越沉重,就在意识即将消散之际,身前突然亮起一道光。
“哒、哒、哒……”
男孩已经没有力气抬起头,只是隐约之间,听到一段话。
那是一个平静、温和的声音。
“万无,天亮了。”
“院长,我不明白,为何非要让我收留这群遗孤,在我看来,他们没有任何培养价值。”
一股暖流席卷男孩全身,可他已经没力气睁开眼了。
“咦,怎么这里还有一个?”
“院长……”
“记住了我说的话,不需要刻意引导。”
“好。”
“对了,记得温柔点。”
“是。”
“我闭关之后,记得往外传我死了。”
“……好。”
等小流浪再睁开眼,雪已经停了。
戴着银丝眼镜的女人立在光晕边缘,镜片后的目光沉静如渊。
身前,余晖如残阳般渐渐消散,暮色朦胧,阳光恰似碎金般洒落眼底。
漂亮极了。
女人神色平静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没有开口,只是缩在角落。
远处传来孤儿院铁门吱呀开启的声响,混着孩子的笑闹,小流浪不自觉被声音吸引看去。
“从今以后,你便叫余暃。”
女人起身时,身后暮色彻底漫过天际,却将她周身勾勒出一道明亮的轮廓。
“欢迎回家。”
“这里是幸福孤儿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