警报声像一把生锈的刀,在云熙颜耳膜上刮出刺疼。
她盯着镜中那个与自己共享眉骨弧度、连睫毛颤动频率都一致的“人”,指尖悄悄摩挲着藏在掌心的针剂管身——那是三天前直播后台,她借调试设备时从医疗箱顺走的镇定剂,针帽边缘还留着她用指甲掐出的浅痕。
“你们是不是忘了,我在直播里演过多少次演技反转?”云熙颜扯出个冷冽的笑,尾音故意压得像猫爪挠过琴弦。
镜中“自己”的瞳孔微微收缩,这抹细微的慌乱让她心跳漏了半拍——很好,对方不是完全无懈可击。
下一秒,她猛地抬臂,针尖精准扎进镜像的小臂。
玻璃碎裂般的尖叫炸响,镜面竟真的渗出淡红色液体,顺着“云熙颜”的手腕往下淌,在地面积成小滩。
可那抹身影只是垂眸扫了眼伤口,唇角又勾出和她如出一辙的弧度:“你伤不了我,因为我就是你。”
云熙颜的指甲掐进掌心。
她想起十二岁生日那天,躲在储物间听见父亲对助理说“这孩子太会装可怜,连哭都挑镜头角度”;想起去年颁奖礼后台,沈雪薇把“女海王”通稿塞给她时,她笑着说“这样热度高不是很好吗”——所有被误解的、被扭曲的、被当作工具的“演技”,此刻在她脑子里连成一片刺目的光。
“不,你不是。”她退后半步,后背抵上冰凉的控制台。
屏幕上“备用体觉醒进度:98%”的数字还在跳动,像倒计时的心跳。
她望着镜像耳后那枚和自己一模一样的红痣——方才还红得像血,此刻却泛着不自然的紫,“真正的我,知道怎么让你露出马脚。”
镜中“云熙颜”的笑僵了一瞬。
云熙颜捕捉到那抹破绽,突然开口:“你记得我母亲失踪前说的最后一句话吗?”
“她说,‘颜颜,别怕黑’。”镜像的声音突然变得很轻,像在复述一段刻进骨髓的记忆。
云熙颜的呼吸骤然停滞。
那是她十七岁时在心理医生面前编造的谎言——当时所有人都追问她母亲失踪前有没有留话,她受不了那些审视的目光,随便编了句狗屁不通的话。
真正的记忆里,母亲最后对她说的是“冰箱第三层有你爱吃的杨枝甘露”,那天她忙着练台词,连那碗糖水都没喝上。
“你输了。”她的声音在发抖,却带着破茧而出的锋利,“因为那句话,是我编的。”
镜面突然剧烈震颤,裂纹从红痣处开始蔓延,像蛛网般爬满整面镜子。
云熙颜看着自己的倒影在碎片里支离破碎,直到最后一块镜片“当啷”落地,地上只剩她沾着冷汗的鞋尖。
手机在掌心震动,是萧景逸的消息:“人格重建中心资料已发送唐婉,你那边如何?”
她低头回复“解决了”,指腹在发送键上顿了顿,又补了句“等我”。
实验室的顶灯忽明忽暗,照出墙角未完全消散的雪花噪点——那是镜像消失前最后的痕迹。
旧码头仓库地下二层,萧景逸的指节抵着太阳穴。
电脑屏幕的蓝光映得他眼尾发青,屏幕上“人格重建中心十年前已查封”的字样刺得他喉头发紧。
鼠标滚轮往下滑,负责人照片逐渐清晰——是张老医生,那个在他母亲葬礼上递纸巾的心理医生,那个在他第一次拿影帝时拍着他背说“你母亲会骄傲”的长辈。
“景逸,你记不记得?”电脑里突然响起唐婉的语音,带着明显的急促,“三年前你接《暗涌》那部戏,说张医生建议你体验创伤型人格?”
萧景逸的手指猛地攥紧。
他想起试镜那天,张医生在他耳边说“把你母亲去世那晚的恐惧演出来”;想起拿最佳男主时,张医生在后台递给他的镇定剂;甚至想起云熙颜第一次出现在他视线里时,他鬼使神差地走向她——那时张医生刚给他做完“情绪疏导”。
“叮——”加密档案破解成功的提示音让他猛地抬头。
唐婉发来的文档里,“镜面计划一代参与者”列表最末,“顾清欢”三个字像道惊雷劈下来。
那是他恩师的原名,那个教他“演员的灵魂比技巧重要”的老头,那个在他低谷期把自己的资源全推给他的前辈。
“不可能。”他喃喃着点开附件,一段监控视频跳出来。
画面里,六十岁的顾清欢坐在手术台上,医生往他后颈注射液体,他的眼神从迷茫到空洞,最后扯出个和萧景逸拿奖时如出一辙的微笑。
“景逸?”唐婉的声音从视频里飘出来,“我查了他最近的行程,下周五...他会出现在《心动法则》最终章的红毯。”
通风管道传来金属摩擦声。
张雷的战术靴碾过碎砖,手电筒光束扫过墙角的血渍——这是地下实验室的入口,他明明半小时前确认过这里被封死,此刻却有新鲜的撬痕。
“张队。”身后传来沙哑的呼唤。
他的脚步顿住。那声音太熟悉了,是老周,三年前为救他被毒贩枪击的老同事。
他转身时手电筒差点掉落,光束里,老周穿着那件洗得发白的警服,左胸处还留着子弹穿过的洞——可他的眼睛,本该带着笑纹的眼睛,此刻像两潭结了冰的死水。
“你不该来这里。”老周的手从背后抽出来,枪管在光束里泛着冷光。
张雷的手按上腰间配枪,喉咙发紧:“老周...你牺牲那天,我给你买了你最爱的酱牛肉,还热在保温桶里。”
老周的手指在扳机上微微发抖,眼神却依旧冰冷:“那桶牛肉,我在太平间闻了三天。”
张雷的太阳穴突突直跳。
他想起法医报告里写着“尸体无生命体征超过48小时”,想起自己在停尸房守了老周整夜——可此刻站在他面前的,分明是具会呼吸、会说话的“尸体”。
“继承者计划。”他突然开口,“你们复制的不只是人格,还有记忆。”
老周的枪口微微偏移。
张雷抓住这个空档扑过去,两人在地上扭打时,他摸到老周后颈有块凸起的芯片——和云熙颜镜中“分身”耳后的红痣位置,完全重合。
云熙颜走出镜室时,警报声不知何时停了。
走廊里只有应急灯的红光,在地面投下斑驳的影子。
她踩着水洼往前走,鞋跟敲在瓷砖上的声音格外清晰。
转过最后一个转角,那扇原本焊死的铁门虚掩着,门缝里漏出一线光。
她推开门的瞬间,一张纸条从门缝滑落,飘到她脚边。
“下一步,去红毯。”
字迹很眼熟,是她自己的笔锋。
云熙颜蹲下身捡起纸条,指腹擦过墨迹——还未完全干透。
她抬头看向走廊尽头的监控摄像头,镜头微微转动,像在回应她的注视。
手机在这时震动,是萧景逸的来电。
她接起,听见他带着喘息的声音:“颜颜,我查到...下周红毯的嘉宾名单里,有张医生和顾老师。”
云熙颜望着纸条上的字,喉间泛起一丝甜腥。
她想起恋综里萧景逸为她挡下的那杯酒,想起他在海岛暴雨里把外套披在她身上时说的“我怕冷,但你比我更怕冷”。
此刻,她摸出怀表打开,拍立得照片上的两人正笑得灿烂,背景里是《心动法则》的灯牌,暖黄的光漫过照片边缘。
“我知道。”她轻声说,指尖轻轻抚过纸条上的“红毯”二字,“我们该去会会他们了。”
走廊尽头的监控镜头突然黑屏。
云熙颜望着黑暗的方向,将纸条叠成小方块收进口袋。
银表的秒针“滴答”走着,和她的心跳合着拍子——这次,她不会再让任何“替身”,取代真正站在萧景逸心尖上的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