去年春节,清安市阴云密布,城市各处虽张灯结彩,却始终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湿冷。
王安卉记得,去年今天的自己在家睡了大半个白天,被外面的鞭炮声吵醒后,一脸无奈地下了床走到厨房,把前一天剩下的一人份年夜饭又热了一下,抱着平板点开了看了许多遍的电视剧。
她一个人默默地吃着饭,偶尔回复一下朋友的消息,在大大小小的群内抢几个红包……
好像什么都没干,大年初一就这么过去了。
好像什么都没干,新年就这么过去了。
而今年——
王安卉推开窗户,金灿灿的阳光瞬间倾泻而入,将整个卧室都镀上一层温暖的光晕。远处的清安江波光粼粼,岸边的柳枝已经冒出嫩绿的新芽,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卉卉。”唐修竹无奈唤了她一声,拿着毛绒拖鞋来到她身后,“地板凉,快先把鞋穿上。”
王安卉回过神来,脸上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连忙接过唐修竹递过来的拖鞋,麻利地穿上。
阳光洒在她的脸上,映得她脸颊红扑扑的,唐修竹看着忍不住亲了一口:“早安,还有新年快乐。”
王安卉笑着转身,微微踮起脚抱住了他的脖子:“现在已经下午一点多了,应该是午安才对。”
她歪了歪脑袋,在他唇边落下一记轻吻:“亲爱的,新年快乐。”
一触即分的吻让唐修竹心情大好,他将女孩抱进怀里,轻轻揉了揉她有些凌乱的长发:“爸妈已经把祭祖的东西准备得差不多了,我们换好衣服下楼吧?”
王安卉点点头,退出他的怀抱往衣帽间走去。
结果刚迈出步子,她才想起来好像有点不太对劲的地方,转头看向唐修竹:“话说我没看见家里有牌位或者神龛这些东西,我们去哪祭祖啊?”
总不能是线上祭祖吧?对着电子遗像悼念以寄哀思?
“家里祭祖分两个时间段两处地点的。”唐修竹牵着她继续往衣帽间走,“一次是大年初一下午三点,我们会回爷爷奶奶曾经居住的老宅祭拜。”
“另一次是等大年初三,去殡仪馆祭拜外公外婆。”
王安卉恍然大悟地点点头,走进衣帽间挑选了一身颜色素雅的衣服换上,而唐修竹也换了身正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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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下楼时,唐嘉和叶逸风已经将祭品分门别类装好,客厅茶几上摆着几个精致的食盒。
听到动静的唐嘉往楼梯望去,笑着朝他俩招手:“卉卉起来啦?厨房锅里还温着饭菜,抓紧时间吃点,吃完我们就该出发去老宅了。”
王安卉本想帮忙,却被唐嘉一眼看破心思,让唐修竹赶紧拉着她去餐桌坐下。
灶台上的砂锅里还冒着热气,揭开盖子,浓郁的鸡汤香味立刻扑面而来。旁边的小蒸笼里温着几样小菜和米饭,显然是特意为他们留的。
“我这样,爸妈真的不会觉得我很懒惰吗?”王安卉虽吃着饭,但内心却愈发不安起来。
唐修竹把一杯温热的梨汤放在她面前,闻言有些不解:“为什么会这么想?”
“感觉我这两天回来什么都没做……”
这话刚说出口王安卉就觉得有些站不住脚了,明明昨天的年夜饭她还帮忙来着,要说懒惰还真的有点勉强。
但是话又说回来,平常不管在家还是在父母家,她基本上都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家务由唐修竹包揽,想吃什么说一声就能吃到,她俨然已经被全家人宠成了“小废物”。
“这话说得一点都不对。”唐修竹轻声打断她,“昨天年夜饭的甜点不是你做的吗?”
“是我做的没错啦,但其他事情我确实没帮上忙不是吗?”
唐嘉端着果盘走过来,正好听到这段对话:“卉卉,你知道修竹奶奶当年是怎么说的吗?”她学着老人家的语气,“他奶奶说,‘被宠爱的人才会宠别人,这是福气’。”
唐修竹重新盛了碗汤推到王安卉面前:“爱不是用家务量来计算的。”他的指尖轻轻点在自己的心口,“你在这里的位置,从来不是因为你能做多少事。”
王安卉低头喝汤,忽然就想起她第一次来唐家时,他们也是这样,不动声色地给她碗里夹了两个鸡腿。
“嘉嘉,东西都收拾好啦!”叶逸风的声音自客厅传来,“我先把东西拿下去,你们慢慢来就好。”
“好,小心点!”唐嘉扭头对自己丈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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爷爷奶奶的老宅位于市郊,一处青瓦白墙的江南院落,院门前蜿蜒着一条石板小路,两旁种满了郁郁葱葱的翠竹。
一家四口从车上下来时,春风恰好拂过竹林,发出沙沙的轻响,像是温柔的问候。
“这些竹子都是爷爷亲手种下的。”唐修竹牵着她踏上石板路,“他说竹子坚韧高洁,希望我也能像它们一样,无论遇到什么困难,都要挺直腰杆,不屈不挠。”
“所以你的名字是爷爷奶奶取的吗?”王安卉转头看他。
“准确来说是妈妈在怀孕的时候,有一天在老宅二楼房间的阳台看风景,也是看到了这幅竹影婆娑的画卷,突发奇想想到了这个名字。”唐修竹说。“很好听,意境很美。”王安卉轻笑着,由衷评价道。
她望着满院的翠竹,突然意识到了什么,悄悄往某株可移动修竹贴了过去:“我其实很好奇一个问题,你怎么是跟母亲姓的?该不会是因为她给你起了名字吧?”
“想知道真实答案吗?”唐修竹挑了挑眉。
王安卉点头如捣蒜,她真的太好奇,但又怕贸然提及这个问题会冒犯到他和父母,所以一直埋在心里。
“其实理由很简单。”唐修竹笑容明媚,抬手拨开垂下来的竹枝,“因为妈妈觉得,‘唐修竹’比‘叶修竹’好听。”
一阵凉风吹起大片竹叶,反衬得周遭环境更加寂静,如果此时天空再飞过几只乌鸦,那将更加符合王安卉此时此刻的心境。
“……就这啊?”她猛地顿住脚步,正视着他的眼睛,试图求证这话是认真的还是在开玩笑逗她。
“对,就因为这个。”唐修竹看着她瞪圆的眼睛,忍不住笑出声来,“怎么,这个答案让你很失望?”
王安卉一把抓住他的手腕:“不是……这么重要的事情,居然决定得那么随意吗?”
“其实不管是随父姓还是随母姓,随奶奶姓还是随外婆姓,本来就都是一样的。”
唐修竹反手握住她的指尖,竹叶的清香在两人之间萦绕,“名字不过是个代号,重要的是它背后代表着父母长辈对我的爱,以及对这个家的归属感。”
王安卉愣住了,她没想到事情会这么简单。
她原本以为背后会有一番复杂的考量,甚至可能涉及到家族的争执或者其他深层次的原因。
然而,唐修竹的回答却如此轻描淡写,仿佛一切都不值一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