凉州布衣 第三章 上路

......

“小哥，姜小哥，嘿嘿，醒一醒。”

一睁开眼，眼前崔安那张笑成菊花一般的老脸顿时吓了姜无衣一跳。

对于他的反应，崔安并没有在意。

“小哥，天明了。”

天边已然泛起鱼肚白，回清水县之前，姜无衣还打算找个借口让这伙人在庙里乖乖待着，跑了银子可就没了。

“麻烦崔大哥了，时候不早，我这就先起身回县城，各位身份不便就不必送我了，免得被人瞧见惹麻烦。”

崔安心里顿时松口气。

他正琢磨着怎么说这话，面前的姜无衣就主动提了出来。

“小哥贴心，既然如此，我们便在这庙里等小哥一日。”

“下午，下午我回来找崔大哥！”

清水县外，大王庄。

废庙离着大王庄不远，姜无衣一身狼狈回到庄子里时，吓得大伙连忙请来了庄里唯一的老卒、同时还兼当半个医师的魏舒勇。

“呵，你姜家祖宗说不定在地底把头磕烂了才保住你姜家这点香火。”

魏舒勇的嗓音似被烟熏火燎过，如公鸭嗓一般沙哑难听。

一张老脸上沟壑纵横，不过五十出头的年纪，却像个六十多岁的老农般。

脸上的皱纹与刀疤交错几乎分不清真假，一对招子也瞎了一只，空洞洞的眼眶瞧得人心底发寒。

别说大王庄，整个清水县里，也只有他这么一个从军二十年还能活着回来的边关老卒！

没有他教的本领，也就没有现在活着的姜无衣。

对于他，姜无衣自然是敬重的，也没将对方话放在心上。

他的侄子魏平安也站在一旁。

魏平安是清水县衙门快捕房的捕头，回来看看老叔，正好听见了姜无衣的事。

没有二话。

得知城外废庙还藏匿着一伙麻匪，他便骑上快马，赶回县衙里带来了自己手下一队捕快，让姜无衣也上马带路，直扑城外。

废庙内。

激动了一夜没睡好的崔安，合眼还没休息半个时辰便听见手下兄弟的大喊。

“头，有捕快，昨夜那小子领着捕快过来了！”

听到这话，崔安哪能不明白自己这是被卖了。

“好，好啊，娘的，狼崽子，老子昨晚真是信了他的鬼话。”

他心中气极反笑，暗道姜无衣小小年纪就心思狠辣，居然反手把他们给卖了。

“镗——”

崔安一把抽刀出鞘，脸色发狠。

“拼了，不过一队捕快，又不是官兵，怕个卵。”

“一会把那小崽子留活口，老子活剐了他！”

说话间，摇摇欲坠的庙门被人从门外一脚踢垮。

一队捕快闯了进来，里头的姜无衣尤为醒目。

“崔老大，你瞧我，还没到下午便赶回来了。”

他那眯眼笑着的模样，在崔安眼中尤为可恨。

“姓姜的，你不讲道义，居然沾惹皇气出卖道上兄弟，老子今天必剐了你！”

说话间，魏平安带来的一队捕快已经与其余匪人厮杀在一起。

令人意外的是，这队捕快竟然懂得军阵之法。

互相配合推进下，守在正殿左右过道的六七个匪人丝毫不占上风。

“姜小子，后退些别伤着你。”

“平安叔，我来试试这家伙，劳烦平安叔守着些。”

吴平安讶异地看向姜无衣。

这小子，昨日见了血以后像是换了个人。

他并未多想，晓得对方也跟老叔练过杀人技，索性站在一旁掠阵。

姜无衣活动了一番手腕，一夜休息过后，他似乎更适应身体了。

原先在搏杀时那种身体本能代替大脑思考的感觉已经没有了，取而代之的是圆润自如，灵台通透。

两柄短刀在他手上如臂指使，崔安的长刀也奈何不了分毫。

随着长刀挥落，身形闪躲间，原本密不透风的防御顿时露出个破绽。

“小子，好让你知道我的本事！”

一刀落空，崔安反而狞笑一声，果断变招自下往上撩刀斩向姜无衣的手臂。

这一下砍中，少说也是被削下一大片皮肉，一旁的魏平安就要上前帮忙。

“嘡——”

一声金铁交击之声响起，挥来的刀刃被一柄短刀刀身格挡住。

锋刃间的沉重力道压得短刀紧贴在胳膊上，刀身上更是出现了一道道蛛网般的裂纹，最终还是堪堪挡住了这一刀。

“嘿！”

崔安面露喜色，就要接着这股势头破开姜无衣防御。

论起经验，他这样经历过生死的山匪比起昨天欺软怕硬的两个小蟊贼更丰富。

不过也仅限于此，见了血的姜无衣同样与昨日大不相同。

格开长刀同时，姜无衣闪步向前，攻敌必所救！

崔安脸色大变，没想到面前这小子拼着被削下一块皮肉也要给自己来一刀。

他急急收刀横栏在身前，就要挡住刺来的短刀，同时脚下快步向后退去。

一手前刺，姜无衣一手已然抬起短刀甩出。

二人之间相隔不过三五步，这样的距离根本不存在甩空的可能。着急回防的崔安横刀格挡同时，胸下自然空门打开，还带着裂纹的短刀径直刺入了他的小腹。

“噗嗤——”

一声刀器入肉声响起，崔安后退的脚步一滞。

“啊！”

魏平安收回脚步，扭头去帮同僚解决余下匪人。

“你——”

“呃啊！”

不等崔安开口，姜无衣再度踏前一步拉进了两人距离。

他一把握住漏在外边的刀柄，手上一用劲，余下的刀身也没入到崔安腹中，让后者嘴里的咒骂变为了痛苦哀嚎。

“噗通。”

崔安无力地双膝跪下，怨毒的目光死死盯着面前之人，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

随着刀刃在他体内搅动，最终双眼神采渐渐散去，一头栽倒再没了气息。

同样结束了战斗的魏平安回头看来，对这场厮杀的结果并不意外。

生死搏杀，无外乎一个狠字。

姜小子不拿自个的命当命，拼着重伤也要与对方以伤换伤。

崔安从一开始就不敢搏命，心中无胆气，不如姜小子狠戾，自然得死。

只是姜无衣的果决狠辣让他有些意外。

“平安叔，没看出来咱们清水县的捕快还晓得军阵之法，怕不是和关外的胡人也能交一交手了。”

看着正在打扫战场的一众捕快，姜无衣一边擦拭着刀上血珠，一边恭维了两句。

“你小子少拍马屁，我们几个都是被老叔他操练过的，与关外的麻匪羌人厮杀都只算勉强，边关大营的营兵都干不过胡人，咱们尚且不如营兵，遇上了胡人可就等死吧。”

“至于衙门里其他捕快，嗤，指不定连这伙匪人都解决不了。”

想到记忆中对捕快的印象，姜无衣认同地点点头。

魏平安将最后一个活着的山匪提了过来。

“姜小子，留了个活口，你小子心里估计没装好事，想问什么就问吧。”

蹲在那名瑟瑟发抖的匪人面前，姜无衣脸上扯出一个还算和善的笑容。

只是在这个匪人看来，现在一脸和善的姜无衣比起昨夜更可怕。

没见一旁的崔安尸体还没凉么？

“好好回答我的问题，我不杀你。”

“卧虎山上，有没有什么与崔安相熟的山匪？”

“没、没有，我们初来不久，还没有相熟的山头。”

“上卧虎山，需要有什么凭证或者暗号么？”

“不，不需要，只要能证明自己是道上兄弟，来者不拒。”

得到了想要的信息，姜无衣冲一旁的魏平安点点头。

后者走上前干脆利落一刀结果了最后一人。

“噗通。”

还没彻底咽气的匪人涣散目光看向姜无衣，眼中满是不解与茫然。

“杀你的又不是我。”

站起身后，姜无衣看向魏平安。

“魏叔，我想上卧虎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