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259章 雷符惊梦渡月湾

那只混合着淤泥、水草、还泛着诡异金属光泽的巨爪，带着一股子能把活人灵魂都冻僵的阴寒腥风，几乎是贴着林昭焕的后颈抓了下来！速度之快，角度之刁，完全不像是个由“脏东西”临时拼凑起来的玩意儿，倒像是……演练过千百遍的杀招！

楚月只觉得眼前一花，耳边是利爪撕裂空气的尖啸，吓得她心脏都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了，尖叫卡在喉咙里，变成了“呃”的一声短促抽气。她下意识闭紧了眼，已经预感到下一秒就是皮开肉绽、血溅当场的恐怖画面。

然而，预想中的惨叫和重击并未传来。

只听林昭焕在间不容发之际，猛地一个拧身侧步，动作流畅得如同行云流水，却又带着一种硬桥硬马的沉稳桩功。他并非完全闪避，因为那爪子的覆盖范围太大，根本躲不开！他选择的是——硬扛，但不是用肉身。

就在那利爪即将触及他肩背的刹那，林昭焕右手五指快如闪电般捏了个印诀——拇指扣住中指、无名指，食指小指如剑伸出，正是道家常用的“金刚指”变种，取其“摧坚破邪”之意。同时，他口中疾速迸出一个短促而有力的音节：“镇！”

“嗡！”

一声几不可闻、却仿佛能穿透灵魂的低鸣自他指尖扩散开来。一股凝练如实质的阳和之气瞬间在他身后形成了一道无形的壁障，如同古钟被猛然敲响，音波化作守护！

“喀嚓！”

利爪狠狠拍在那无形壁障上，发出了一声令人牙酸的脆响，仿佛坚冰撞上了顽铁！那由淤泥和水草构成的爪尖部分，竟然应声碎裂，簌簌地掉下几块黑乎乎的泥块，而隐藏在其中的几缕闪着幽光的金属丝线（或许是某种被污染的铜器碎片？）也扭曲变形。

巨大的冲击力还是透过壁障传了过来，林昭焕闷哼一声，身形晃了晃，左肩被震得一阵发麻。他那件看起来挺括的冲锋衣，肩头处无声无息地裂开了一道口子，露出了里面深色的内衬，以及……隐约可见的一道狰狞的、似乎还在微微抽动的陈年疤痕轮廓！

“走！”

林昭焕顾不得肩上的不适，趁着黑影被自己这记“金刚指诀”震退半步、动作出现一丝迟滞的瞬间，一把抓住还没完全从惊骇中回过神来的楚月，足下发力，如同离弦之箭般，朝着竹林深处猛冲而去！

“嗷——！”

黑影似乎被彻底激怒了。它那模糊的“头部”两点红光骤然炽盛，发出一声更加尖锐、更加狂暴的嘶吼！这声音不再是单纯的金属摩擦，而是混合了某种野兽的咆哮和……一种仿佛来自地底深处的怨毒诅咒，直接冲击着人的神智！

楚月只觉得脑袋“嗡”的一下，像是被人用重锤狠狠敲了一下，眼前金星乱冒，脚步一个踉跄，差点摔倒。

“守心！”林昭焕低喝，同时反手在她背心“灵台穴”上快速一拍，渡过去一丝温和清凉的气息。

楚月激灵灵打了个寒颤，脑子里的混乱感顿时消散了不少。她这才发现，自己正被林昭焕几乎是半拖半拽着，在浓得化不开的白雾和影影绰绰的竹影间疯狂穿梭。周围的金属噪音和那恐怖的嘶吼如影随形，仿佛就在耳边炸响。那刺骨的寒意更是无孔不入，冻得她牙齿都在打颤。

“林、林老师……那、那东西……追上来了！”楚月回头瞥了一眼（纯属下意识作死行为），只见那高大扭曲的黑影，迈着沉重却异常迅捷的步伐，在雾中紧追不舍，距离他们不过十来米！它每踏出一步，地面似乎都在微微震动，周围的雾气也随之翻滚，仿佛整个空间都在它的掌控之下。

“废话！”林昭焕没好气地回了一句，脚下更快了，“跟紧！别看后面！”

他此刻也是心头凝重。这东西比他预想的还要难缠！它不仅力量大、速度快，而且似乎能操控这片“雾域”，对他们造成持续性的干扰和压制。更麻烦的是，他能感觉到，自己刚才那一记“金刚指诀”，虽然击退了对方，但消耗也不小。体内的炁正在快速流失，而这片区域的负能量场还在不断补充着那个黑影。此消彼长，情况不妙！

必须尽快脱离这个鬼地方！

“林老师，竹林好像……没路了啊？”楚月喘着粗气，绝望地喊道。

前方，原本依稀可辨的路径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密不透风的、仿佛无穷无尽的黑色竹影，在浓雾中张牙舞爪，如同鬼域的边界。他们好像……跑进了一个死胡同！

“是幻象，也是阵法的一部分。”林昭焕眼神锐利，左眼八卦纹急速转动，试图看穿这层能量屏障，“它在引导我们，把我们困死在这里！”

身后的脚步声越来越近，那股令人作呕的腥臭和寒意几乎要将他们吞噬。

“没办法了！”林昭焕猛地停下脚步，将楚月往身后一拉，护在自己身前。他深吸一口气，眼神变得异常专注而凌厉。

他从冲锋衣内侧的口袋里，摸出了一张黄色的符纸。这张符纸比寻常所见的要厚实一些，颜色是那种沉淀了岁月光泽的明黄，上面用朱砂绘制着繁复而充满力量感的符文，笔走龙蛇，隐隐有风雷之气缠绕。正是他压箱底的保命手段之一——“九天应元普化雷符”的简化版，威力虽不及正版，但用来破除邪祟、冲开阴煞场域，已是绰绰有余。“楚月，捂住耳朵，闭上眼睛！一会儿不管发生什么，都别睁开！”林昭焕语速极快地叮嘱道。

楚月虽然吓得魂飞魄散，但求生欲让她本能地照做，立刻紧紧闭上眼，双手死死捂住了耳朵。

林昭焕不再犹豫，右手持符，左手快速咬破食指指尖，挤出一滴鲜红的血珠，精准地点在了符箓正中央的“雷”字敕令之上！

“太上敕令，神霄引电！”他口中沉声念诵着催符秘咒，声音不高，却仿佛带着某种奇异的震荡之力，穿透了周围的噪音。

随着鲜血融入符文，那张黄符骤然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符文如同活了过来一般，在纸面上急速流转，发出“滋滋”的轻响，仿佛有无数细小的电蛇在跳跃！一股沛然莫御的、充满了煌煌天威的阳刚燥烈之气，以符箓为中心，轰然爆发！

“破——！”

林昭焕将燃烧着金光的雷符猛地向前掷出！

“轰隆！！”

一声惊天动地的巨响，仿佛一道真正的霹雳凭空炸响在竹林深处！

刺目的电光瞬间撕裂了浓雾，将周围的一切都映照得惨白一片！楚月虽然捂着耳朵闭着眼，依然感觉到一股灼热的强光穿透眼睑，耳膜被震得嗡嗡作响，仿佛有无数蜜蜂在脑子里开派对。

那沛然的雷霆之力，如同最狂暴的冲击波，向四面八方席卷而去！所过之处，浓雾瞬间被蒸发、驱散，露出了竹林本来的面貌！那些由负能量构成的幻象屏障，如同被烈日照射的冰雪，顷刻间土崩瓦解！

而那个紧追不舍的黑影，更是首当其冲！

在雷光的映照下，楚月（忍不住偷偷睁开了一条缝）惊恐地看到，那黑影被狂暴的雷霆之力正面击中，整个身体剧烈地扭曲、抽搐，体表那些淤泥和水草瞬间被烧焦、汽化，露出里面更多纠缠在一起的、锈迹斑斑的青铜碎片和……一些惨白的人类骸骨？！

“嗷——！！！”

黑影发出一声凄厉到极点的惨嚎，声音中充满了痛苦和不甘。它的身体在雷光中迅速变得稀薄、透明，那两点猩红的光芒也急剧黯淡下去，最终“嘭”的一声轻响，彻底溃散开来，化作一缕缕黑烟，被残余的雷霆之力一扫而空，只留下一股浓烈的焦糊味和阴气消散后的清新感。

雷声渐歇，电光敛去。

竹林还是那片竹林，只是地面上多了一些烧焦的痕迹，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硫磺味。之前的浓雾、噪音、幻象，以及那个恐怖的黑影，全都消失得无影无踪，仿佛刚才的一切都只是一场噩梦。

只有林昭焕略显苍白的脸色，和楚月惊魂未定的眼神，证明着那场生死时速的真实性。

“走！”林昭焕没有丝毫停留，一把拉起还在发懵的楚月，辨认了一下方向，朝着竹林外围快步走去。虽然危机暂时解除，但他知道，此地不宜久留。刚才的动静太大了，难保不会引来别的麻烦，或者……那个幕后操控者的注意。

两人一口气冲出了竹林，重新回到了鸭子河岸边的田埂上。午后的阳光暖洋洋地洒在身上，驱散了残余的寒意。微风拂过，带着泥土和青草的芬芳。远处传来几声鸡鸣狗叫，充满了人间烟火气。

和刚才竹林里的阴森恐怖相比，简直是两个世界。

“呼……呼……”楚月一屁股坐在田埂上，大口大口地喘着气，脸色煞白，额头上全是冷汗，连马尾辫都歪到了一边，显得有些狼狈。她惊魂未定地拍着胸口，“妈呀……吓、吓死我了……刚、刚才那是什么？真的……真的有鬼啊？”

林昭焕也靠在一棵老树上，调整着呼吸。刚才催动雷符，对他消耗极大，尤其是动用了精血，此刻只觉得一阵阵的疲惫感涌上来，左肩的旧伤也隐隐作痛。他看了一眼楚月，这姑娘虽然吓得够呛，但关键时刻还算听话，没拖后腿，倒是让他略感意外。

“不是鬼。”林昭焕摇了摇头，声音略带沙哑，“或者说，不全是。那东西，更像是一个被人为‘炼制’出来的‘煞傀’。以月亮湾这地方积年的阴晦之气为基，掺杂了河底的污秽、亡魂的残念，再用某种邪法，将那些被污染的古蜀青铜碎片（很可能就是从三星堆附近盗掘或流失的）和人骨强行糅合在一起，最后，用那块‘符镇’石作为锚点和能量通道，引动、汇聚因为三星堆发掘而活跃起来的部分散逸能量，将其‘激活’……简单来说，就是个用‘垃圾’和‘赃物’拼凑起来的、受人操控的凶煞机器人。”

他尽量用楚月能理解的语言解释着，但其中的凶险和邪恶，还是让楚月听得毛骨悚然。

“人、人为炼制的？谁这么丧心病狂啊！”楚月瞪大了眼睛，“就为了……为了吓唬人？还是……守护什么东西？”

“恐怕……是为了更重要的目的。”林昭焕眼神微凝，看向三星堆遗址的方向，“那个‘煞傀’，只是个看门狗，或者说，是一个‘过滤器’。”

“过滤器？”楚月不解。“嗯。”林昭焕走到河边，看着平静无波、仿佛什么都没发生过的月亮湾，“还记得我说过，有人可能在盗引三星堆的能量吗？直接去遗址核心区动手，风险太大，目标也太明显。所以，他们选择在月亮湾这个天然的‘阴地’，设立一个能量节点。”

他指了指之前那块符镇石所在的位置（此刻石头已经不见了，大概是被刚才的雷符直接轰碎了）：“通过这个节点，如同开了一个‘分基地’。他们可以更隐蔽地、持续地，将三星堆那边因为发掘而‘泄漏’出来的、或者他们用其他手段引导过来的古老能量，进行筛选、提纯、转化……将其中对他们有用的部分‘吸走’，而那些驳杂、负面的能量，则留在这里，滋养那个‘煞傀’，顺便还能清理掉像我们这样误入的‘闲杂人等’。一举两得，手段很高明，也很阴毒。”

楚月听得目瞪口呆，半晌才消化完这信息量巨大的推测：“你的意思是……我们刚才差点被当成‘杂质’给‘过滤’掉了？！”

“可以这么理解。”林昭焕点头，“而且，我怀疑这背后不是一个人，很可能是一个组织，或者至少是一个经验丰富的‘行家’。”

“那、那我们现在怎么办？”楚月有点慌了，“他们会不会……再派更厉害的东西来？”

“暂时应该不会。”林昭焕沉吟道，“我那一记雷符，动静不小，足以震慑宵小。而且，他们的‘能量节点’被毁，‘煞傀’也被灭了，短时间内他们需要重新布置。这给了我们一点时间。”

他看了一眼天色：“这里不能待了。我们先离开，找个安全的地方，从长计议。”

“好、好！”楚月连忙点头，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拍了拍身上的泥土，“去哪儿？”

“先回广汉市区。”林昭焕说，“找个地方落脚，我需要恢复一下。而且，有些事情，还需要验证。”

“验证什么？”

林昭焕没有立刻回答，只是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被撕裂的冲锋衣袖口。刚才情急之下，他似乎感觉到，在那“煞傀”溃散的瞬间，有一丝极其微弱、但异常阴冷的能量，如同跗骨之蛆般，悄无声息地沾染到了自己身上……

是错觉吗？还是……那个幕后操控者留下的“标记”？

他不动声色地将衣袖往下扯了扯，遮住了那道裂口和里面的旧伤。

“先走。”

两人沿着田埂路，快步离开了这片是非之地。楚月一路上叽叽喳喳，后怕、兴奋、好奇、担忧的情绪混杂在一起，不断地向林昭焕提问，试图从他口中套出更多关于玄学、关于刚才那场惊心动魄战斗的细节。

林昭焕则显得有些沉默，大部分时间只是“嗯”、“啊”地应付着，心思却在飞快地转动。

这次遭遇，确认了他的猜测——三星堆的能量确实正在被不明势力觊觎和盗用。对方手段老练、心狠手辣，而且显然对这片区域的地气格局有相当的了解。那个“符镇”石的布置，雾域阵法的启动，煞傀的炼制与操控……都不是一般野路子能做到的。

更让他警惕的是，对方似乎并非只满足于“偷”，他们还在进行某种“转化”和“提纯”。这古蜀能量，究竟有什么特别之处，值得他们如此大费周章？他们最终的目的，又是什么？

还有，刚才沾染到身上的那一丝阴冷气息……

林昭焕微微皱眉，看来，这次巴蜀之行，远比他最初预想的要复杂和危险。这“泽中有火”的革卦，果然应在了“动荡”与“争斗”之上。

他需要尽快恢复状态，然后……主动出击，找出那些隐藏在迷雾之后的黑手。否则，任由他们继续下去，谁知道会酿成什么样的祸端？这不仅仅关乎三星堆的文物和能量，更可能牵动整个川西平原的地气平衡，甚至……引发更深层次的“革”变。

夕阳西下，将两人的身影拉得很长。前方的广汉市区，已是灯火初明。一场围绕着古老文明能量的暗战，才刚刚拉开序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