玄驿行纪 第271章 心印秘辛初露端

时间，在这片散发着幽幽绿光、如同史前生物消化道一般的地下巢穴里，仿佛失去了意义。

没有日出日落，没有钟表滴答，只有墙壁上那些血管般纹路永恒的、缓慢的搏动，以及空气中弥漫的那股……嗯，混合了泥土、腐殖质、奇异甜香和现在还多了点林昭焕身上散发出的草药（？）加高温（？）气息的味道。

楚月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正蜷缩在林昭焕的……胳膊里。

好吧，更准确地说，是林昭焕用他那只没握着破石头、也没怎么受伤的左胳膊，虚虚地环着她，让她不至于直接躺在那黏糊糊滑腻腻的“苔藓垫”上。而她自己，则像只受惊的小猫，下意识地往这个（虽然依旧滚烫但至少是人形的）热源旁边缩了缩。

她的小脸就枕在林昭焕的胸口（隔着衣服）。能清晰地听到他虽然依旧微弱、但已经变得平稳有力的心跳声，以及……他身上那股子让她之前差点“一换一”的金红色能量和那股后来加入的、温和滋养的暗绿色能量，似乎还在缓慢地、和谐地流转着？

最重要的是，他身上那种吓人的高热，似乎……退下去不少？虽然依旧比正常体温高很多，但至少不是那种能把鸡蛋煎熟的程度了。脸上那些暗红色的诡异纹路也几乎完全隐去，只有在特定角度下，才能看到皮肤下一点点淡淡的痕迹。

他……好像……真的缓过来了？！

“唔……”楚月刚动了一下，就听到头顶传来一声闷哼。

她连忙抬头，正好对上林昭焕那双……已经恢复了大部分清明的眼睛。

四目相对。

气氛……瞬间有点尴尬。

尤其是在这种……嗯，被困地下巢穴、周围可能还有个巨型鼻涕虫母体和无数小虫子虎视眈眈、两人还保持着一个略显亲密（纯属意外！）姿势的……诡异场景下。

“咳咳……”还是林昭焕先打破了沉默，声音依旧沙哑虚弱，但至少……中气足了点，“你……醒了？”

“嗯……”楚月感觉自己的脸颊有点发烫，赶紧手忙脚乱地从他怀里（？）爬起来，拉开了一点距离，同时还不忘嘴硬，“感觉……睡得还行？就是这‘床’……有点黏。”

林昭焕看着她那故作镇定、实则眼神躲闪的样子，又低头看了看自己被她当成“枕头”的胸口（上面还残留着一点可疑的口水印？），嘴角难得地、极其微弱地向上扬了一下，虽然很快就因为牵动伤口而变成了龇牙咧嘴的抽气。

“嘶……你这丫头……睡觉也不老实……”他嘟囔了一句。

“我哪有！”楚月立刻反驳，脸更红了，“明明是你……是你非要抱着我！”（虽然好像是她自己缩过去的……）

“行行行，我的错。”林昭焕难得没跟她争辩，大概是实在没力气。他靠着身后的“苔藓垫”（是的，这玩意儿居然还能当靠枕），喘了口气，眼神复杂地看着楚月，“刚才……谢谢你。”

这句“谢谢”，他说得极其郑重，甚至带着一丝……后怕和难以置信。

他比谁都清楚自己之前的状况有多凶险。旧伤反噬，外邪入侵，再加上那块破石头里的混乱能量冲击……简直是三管齐下，把他往死路上推！他自己都以为这次死定了。

没想到……竟然被这个咋咋呼呼、看起来除了胆子大点一无是处的女记者，用一种……他完全无法理解的方式，给从鬼门关硬生生拽了回来！

“谢……谢什么啊……”楚月被他这么一说，反而有点不好意思了，挠了挠乱糟糟的头发，“我……我也没做什么……就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再说，要不是我手贱去烧纸，也不会把你……”

“不关你的事。”林昭焕打断她，语气肯定，“就算你不去烧纸，响水坡那个‘艮位’的禁制，迟早也会出问题。那些黑衣人……他们的布置，已经严重扰乱了那里的地气平衡。你那把火，充其量……只是提前引爆了而已。”

他顿了顿，看向楚月的右手：“倒是你……你手上那个印记……到底是什么？”

来了！终于问到点子上了！

楚月连忙摊开右手掌。那个金红色的“同心印”此刻已经敛去了大部分光芒，只留下一个清晰的、仿佛烙印在皮肤之下的、带着淡淡余温的复杂印记。

“我也不知道啊！”楚月一脸无辜加茫然，“就是……就是之前在月亮湾，你不是在我手心画过一个什么符号，说有紧急情况可以试试吗？后来那符号没了，我就凭记忆用血又画了一遍……然后……然后它就这样了！”

她指着掌心的印记：“它之前还救了我一命，挡住了那个尸怪的攻击！后来又能导航，还能让那三块吓死人的石头‘熄火’！刚才……我就是看你快不行了，想着能不能用它给你‘充点电’……结果……差点把自己也搭进去……”

她把自己的经历简明扼要地说了一遍，当然，省略了那些过于丢人的细节（比如差点尿裤子和怀疑自己要变成人肉果冻之类的）。林昭焕听得是眉头紧锁，眼神变幻不定。

楚月描述的那个过程……太匪夷所思了！

他当初在月亮湾随手给楚月画的那个，根本不是什么高深的符印，只是一个最简单的、蕴含了他一丝“木火”气息的“平安符”变种，顶多能驱赶点小阴煞，或者在他靠近时产生一点微弱感应，根本不可能有后面那些神奇的功能！

用血重画？凭记忆？然后就激活了？还能挡尸怪、能导航、能镇压石鬼、甚至……能引导能量救他？！

这……这根本不符合任何他所知的符箓或印记的原理！

除非……

一个极其荒诞，却又似乎是唯一合理的解释，浮现在林昭焕脑海中。

除非……那个印记，根本就不是他当初画的那个！

或者说，他当初画下的那个简单符号，只是一个……引子？一个钥匙？它无意中……激活了某种……早已潜藏在楚月血脉或者灵魂深处的东西？！

这个念头让林昭焕的心脏猛地一跳！

他仔仔细细地、重新审视着楚月掌心那个金红色的印记。

之前他重伤濒死，没能细看。此刻凝神望去，才发现这个印记……远比他想象的要复杂、要古老！

那看似简单的旋转太极和火焰形状，只是表象！在那之下，似乎还层层叠叠地嵌套着无数更加细微、更加玄奥的线条和符文！这些符文的风格……古朴、苍凉，带着一种……极其尊贵、甚至可以说是……神圣的气息！

这种气息……他似乎在哪里……感受到过一丝类似的？！

对了！三星堆！

那些出土的黄金面具、青铜神树、玉琮玉璋上，虽然没有完全相同的图案，但那种……独特的、属于古蜀文明核心信仰的……神性韵味！极其相似！

难道……楚月她……

林昭焕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楚月的脸。

这个看起来大大咧咧、没心没肺、甚至有点莽撞的女记者……她的身世，恐怕……远非她自己所知的那么简单！

“喂！你看什么呢！”楚月被他那探究的眼神看得有点发毛，下意识地想把手缩回去。

“别动！”林昭焕低喝一声，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

他的动作很轻，但楚月还是感觉到他指尖传来的、依旧灼热的温度，以及……一丝微弱的电流感？

“你……你干嘛？”楚月有点紧张。

林昭焕没有回答，而是闭上了眼睛，将自己仅存的一丝精神力，小心翼翼地探入了楚月掌心的那个印记之中。

这一次，他没有感受到任何排斥，反而像是……水乳交融般，极其顺畅地进入了印记的核心！

然后……他“看到”了！

那不是具体的画面，而是一种……纯粹的能量感知！

他感知到，这个印记的核心，仿佛是一个……微缩的太阳！燃烧着永恒的、温暖的、充满了生命与创造之力的金红色火焰！这火焰的力量，精纯、霸道，却又带着一种……悲悯和……守护的意味？

而在这“太阳”的周围，似乎还缭绕着一些……极其细微的、如同星辰般的青金色光点，散发着冷硬、肃杀、却又象征着秩序与规则的气息！

金红为体，青金为用？

这……这难道是……传说中，古蜀文明所崇拜的……太阳神鸟与鱼凫王朝（或者说更早的蚕丛？）图腾力量的……某种融合？！

林昭焕的心脏几乎要停止跳动了！

关于古蜀文明的起源和信仰核心，一直众说纷纭，充满了谜团。但“太阳崇拜”和以“鸟”、“鱼”、“蚕”等为图腾的部族融合，几乎是公认的主线！

如果楚月掌心这个印记，真的与这两种核心力量有关……那她的身份……

林昭焕不敢再想下去了。这个猜测太过惊世骇俗！

他缓缓收回自己的精神力，睁开眼，看着楚月那张依旧带着几分茫然和紧张的脸，眼神复杂到了极点。

他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这个印记能喝退石鬼（很可能石鬼林本身就是古蜀时期用于守护或镇压的禁制，自然认识这代表最高权限的印记），为什么能引导能量救他（这印记蕴含的力量层次极高，足以调和他体内混乱的能量），也明白为什么楚月会差点被吸干（如此强大的印记，被强行激活，自然需要庞大的能量支撑，而楚月凡人之躯，根本无法承受）……

这个印记，根本就是一个……沉睡在她体内的、与古蜀核心传承相关的……超级外挂！只是不知道什么原因，一直处于未激活状态，直到被林昭焕那个“平安符”和他自己的血液作为引子，再加上楚月强烈的意念……阴差阳错地给……唤醒了？！

“喂……你到底……看到了什么？”楚月被他看得心里发毛，忍不住问道，“我这手……是不是……有什么问题？”

林昭焕张了张嘴，却不知道该如何解释。告诉她，你可能是某个失落已久的古蜀皇族后裔，体内封印着太阳神鸟之力？估计这丫头会以为他烧糊涂了，直接给他一巴掌。“……没什么。”他最终还是选择了隐瞒（或者说，暂时隐瞒），只是深深地看了她一眼，松开了她的手腕，“你这个……印记，很特殊。以后……不要轻易动用。尤其……不要再用血去激活它。你……承受不起。”

他的语气异常严肃。

楚月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她也感觉到了，刚才那种生命力被疯狂抽走的感觉，实在太可怕了！打死她也不想再经历第二次！

“那……你现在怎么样了？”她赶紧转移话题，关切地看着林昭焕，“还需要我……呃……‘充电’吗？”

林昭焕嘴角又抽了抽：“暂时……不用了。那块石头……”他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手里依旧攥着的黑色石片，以及上面那块刚刚剥落的、指甲盖大小的碎片，“它……好像……帮了我一把。”

他将那块小小的碎片捡起来，递给楚月看。

碎片入手冰凉，质感细腻，截面光滑，呈现出一种……如同墨玉般的深邃光泽。而且，楚月惊讶地发现，这碎片上，竟然也天然生成着极其细微的、如同血管般的……暗绿色纹路？！和这个巢穴墙壁上的纹路……一模一样！

“这……这是……”楚月瞪大了眼睛。

“这石片，可能……和这个巢穴的‘主人’……同源。”林昭焕声音低沉，“它之前倒灌给我的，是混乱的信息和能量冲击。但刚才，在你那个印记的刺激下，它剥落了一小块，反而……释放出了一股精纯的、属于这里的……本源能量。正是这股能量，暂时稳住了我的伤势。”

他看着手中的石片主体，眼神凝重：“这东西……远比我想象的要复杂。它既是钥匙，也是……枷锁。既能沟通，也能……引发混乱。它上面残留的……恐怕不仅仅是古蜀巫师的信息，还有……更深层次的……关于这个地下世界的……秘密。”

楚月听得云里雾里，但大概明白了：这块破石头，既是“毒药”，也是“解药”，关键看怎么用（或者说，怎么被刺激）。

“那……我们现在怎么办？”她环顾了一下这个幽暗诡异的巢穴，“总不能一直待在这里吧？那个……‘母体’……它……”

她话还没说完，就听到巢穴深处，传来了一阵……极其轻微的……“咕噜……咕噜……”声？

两人同时心中一凛，警惕地望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只见在巢穴最深处，那个巨大的、如同肉瘤般的“母体”……似乎……动了一下？！

它表面的胶质层如同水波般荡漾开来，那些密密麻麻爬行的小虫子也骚动起来！

紧接着，一个……让楚月差点尖叫出来的景象出现了！

只见那“母体”靠近他们这边的一处褶皱，缓缓地……裂开了！

裂开的缝隙里，没有流出什么恶心的粘液，反而……滚出来了一个……圆溜溜的、拳头大小的、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蛋”？！

这“蛋”通体如同最上等的羊脂白玉，表面光滑温润，散发着极其精纯、极其庞大的生命能量！这股能量是如此的纯净、如此的平和，瞬间就将巢穴里那股阴冷、诡异的气息冲淡了不少！

那颗白玉般的“蛋”，咕噜噜地滚到了林昭焕和楚月的面前，停了下来。

然后……

就没有然后了。

“母体”裂开的口子缓缓合上，恢复了原状。周围的小虫子也安静了下来。整个巢穴再次陷入了那种诡异的寂静之中。

只留下林昭焕和楚月，大眼瞪小眼地看着面前这颗……突然出现的、散发着诱人光芒和庞大生命能量的……蛋。

“这……这是……”楚月结结巴巴，指着那颗蛋，“送……送给我们的？见面礼？还是……夜宵？”

林昭焕也是一脸懵逼，完全搞不懂这“母体”是什么操作。

难道……是因为刚才楚月那个“同心印”？或者……是他模仿的那个古老“契约”信号？让这个“母体”觉得……他们是“自己人”？或者……是需要“供奉”的对象？所以送来了这个……看起来就很补的“蛋”？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隔空感应了一下那颗蛋的能量。

果然！精纯！庞大！而且……性质极其温和！与他现在体内那股暗绿色的“地母”能量……同源！但却更加……浓缩和精华！

这东西……如果能吸收掉……

林昭焕几乎可以肯定，他不仅能彻底压制住旧伤和外邪，甚至……修为都能因此突破一个小境界！

这简直是……天上掉下来的馅饼！还是……龙肝凤髓馅儿的！

然而……林昭焕看着那颗散发着柔和白光的蛋，又看了看巢穴深处那个安静得有些诡异的“母体”，眉头却微微皱了起来。

无功不受禄。

这个道理，放在人类社会适用，放在这种……与非人异物打交道的时候，恐怕……更加适用！

这颗“蛋”，真的是“礼物”吗？

还是……某种……交易的开始？